“八千!最少八千!”
苏良一听,对方竟然主动降价两千,然后立马站起来,跳到了自己的老板椅上,看着刘刚。
“五千!要是你答应五千,我立马替魏光宝把钱给你!”
苏良这话说出来,一旁的魏振江感动得浑身都哆嗦起来了。
而魏振江的老婆,则激动得抹起了眼泪。
跟在外面的魏光宝,已经听到了里面的讨价还价,听到说是苏良要替自己出钱,内心是好一阵羞愧啊。
自己还在旮旯角水库那边算计苏良,没想到苏良这时候还肯为自己出头。
刚才在小桥那边对峙的时候,魏光宝心里是一点底都没有。
他不知道,如果刘家人真过来按住自己揍的时候,村里面有没有肯为自己出头的人。
毕竟,自己是过错一方啊。
他也知道,一般情况下,像他这样的,被人揍了,别说有人替他出头了,连过来拉架的都没有。
丢人啊!
万万没想到,他的老板苏良,竟然为自己出头了。
“五千!五千不少了!”何洪义帮着苏良说话。
“八千!少一分也不行!”
苏良冲着自己姨夫闫富递了个眼色,然后闫富明白了,忙说道:“别别别,咱们也别八千五千,在这里争执了,争一年,也弄不出个结果来。这样吧,咱们各退一步,六千五,怎么样?这个价格算是公道价了!现在结个婚才千里挑一,你这离婚能拿六千五,也算可以了。”
然后刘娟和刘刚俩人又小声商量了商量,便一块对着苏良说道:“行,六千五就六千五,我们现在就要钱!”
苏良一听,立马说道:“钱好说,那啥,何雪,去把你爸叫来!”
何雪忙出去,把何为民叫了过来。
然后,苏良让何为民当场写了个离婚调解协议,让刘娟和魏光宝签了字,按了手印。
而作为村委代表,何洪义也拿出村委的大印,盖了上去。
这年头,结婚离婚,迁户口什么的,都得经过村里面。
然后,苏良让闫富从皮包里面点出来六千五百块钱,给了刘娟。
刘娟和刘刚还说要搬家具,魏光宝还想蹦跶,被苏良眼睛一瞪,给按住了。
刘娟和刘刚他们来的人可不少,这一阵忙活,把是她嫁妆不是她嫁妆的都弄走了,而魏振江两口子呢,也只能眼睁睁得看着人家进出。
好在,五间瓦房还在。
其实,魏光宝家也没啥像样的家具,家电。
看着刘家人开着车走了,魏光宝咬着牙说道:“呸,白便宜了那娘们!”
这时候,看着周围只剩下村里人了,苏良照着魏光宝的小腿就是一脚,然后魏光宝扑通一声就跪在了自己父亲面前。
魏光宝还想着谁这么大胆,回头一看是苏良,立马就怂了。
“苏总你踹我干什么?”
苏良横眉怒视着他,厉声说道:“要不是看在你父亲可怜的面子上,老子才不会给你出头!那啥,魏光宝何洪义给我听着,马上召集管理人员开会!”
现在的苏良,在凤凰岭村,那可是说一不二的土皇帝。
他这一发火,在场所有的人都吓得胆战心惊了起来。
苏良说完,便气呼呼得转身往自己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魏光宝哪里敢发作,忙从地上爬起来,灰溜溜得跑去招呼大家来开会。
苏良说的管理人员,主要是闫富、何为仁、何为民、何洪义、魏光宝、陈庆泰和陈庆红、韩彩芬他们几个人。
不一会儿,所有的人都来到了苏良的办公室里面。
而这时候,苏良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多少怒色的表情。
刚才,魏光宝还以为,苏总紧急开会,是要开自己的批斗大会的,而自己也做了挨批的准备了。
然而,苏良可没有这个闲心。
他刚才其实也没有真正的生气。
说实话,六七千块钱,在苏良的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再说了,这钱来的也太容易了,花着容易也是应该的。
而刚才苏良踹魏光宝一脚,那纯粹就是为了向大家表明态度的。
意思是,这件事情是魏光宝做错了。
而就算是魏光宝做错了,但是作为魏光宝的老板,我苏良仍然会为他出头。
我这样的老板,你们不给我卖命?
可以说,苏良刚才的做法,是非常有效果的。
而苏良的演技,甚至连闫富都瞒过了。
闫富也以为,刚才苏良真的生气了。
“咱们现在开会啊,我宣布一件事情,这个畜牧局那边把扶持款给我了。现在,旮旯角那边七万块钱的预算已经到位了。魏经理,回头你要认真盯在工地上,千万要赶在雨季前把工程给我干完。以后那边花销,给我报账,完了回头从陈出纳那里领钱。”
魏光宝是喜出望外啊,没想到苏良竟然没有开自己的批斗大会,只说工作上的事情。
“好,好,苏总,我以后天天盯在工地上,绝对保证工程进度!”
苏良一脸严肃得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何洪义。
“何顾问,建办公室这边的两万块钱工程款也已经到位了,这样,你把单子都整理好,给我看看,我签了字,你再跟何会计算账,完了之后把这边的账目全部结了。”
何洪义连忙点头:“行!苏总!”
然后苏良看向了闫富:“闫经理,这样,七万块钱旮旯角的预算款,给陈出纳,两万块钱办公室的工程款,也给陈出纳。”
苏良一边说着,闫富便将总共九万块钱,全部拿了出来,递给了陈庆红。
“陈出纳,现金拿着不方便,明天你和何会计到大寨村把钱存在公司账户上。对了,结算完了之后呢,估计这边还有点剩余,就放在公司账户上吧。”
然后,苏良看着闫富问道:“闫经理,看看还剩下多少钱?”
闫富连忙数钱:“还剩下三千五。”
苏良伸手,闫富忙将剩下的三千五递了过去。
这时候,苏良拿着三千五,在手里甩了两下:“魏光宝,你小子给我惹的,本来我还想着手里剩下一万块钱买两辆摩托车,我和我姨夫一人一辆呢,得,这主意泡汤了!”
看到苏良脸上的表情放松了,大家的表情也都放松了。
“苏总,怪我,都怪我!”
其实,苏良根本没打算买什么摩托车。
苏良根本没有买摩托车的打算,他在考验魏光宝。
好的手下,要经得起不断地考验。
而现在,魏光宝和刘娟的问题,基本上就那样了。
然而,老仉大哥怎么办?
村里有人见老仉家大门紧闭,无奈地摇着头,叹着气。
“哎,弄不好要出人命了。”
虽然说农村里面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情经常发生,但是不管发生在谁的头上,都不会心里痛快。
老仉大哥和村里其他人没有多少交集,一年下来也回不了几次家,他到底什么情况,苏良真的是知道的很少。
别说很少回家的老仉大哥,就是老仉家媳妇还有老仉奶奶,苏良也都没有多少印象。
就好像,前世的时候,凤凰岭村根本没有这么一家人。
然而,说没有这么一家人吧,在苏良的记忆里面,还有那么很少的,很模糊的记忆,确确实实有这么一家人。
而苏良仔细回忆的话,好像还能想起来,后来老仉家老太太死了,再后来老仉家媳妇走了……
然后,村里面又有人生了小孩子。
就好像是诅咒解除了,凤凰岭村从那一刻开始,听到了婴儿的啼哭。
就好像,一株野草枯萎了,野火烧尽了野草,然后又有新的野草发芽了。
苏良对魏光宝说,你虽然离婚了,但是以后绝对不能找人家老仉家媳妇了。
你这种行为,很不好!
而魏光宝呢,暂时,也安分了起来,老老实实地给苏良修水库。
水库修好了,苏良跟村里面签订个承包合同,这水库,就是自己的了。
……
刘娟将自己的嫁妆,从凤凰岭村搬了出来。
不过,这些嫁妆,可不能运回到娘家来。
按照老传统啊,离婚女人的东西,再运回到娘家来,会给娘家带来厄运。
不过,刘刚他们一家不在乎这些。
尤其是刘刚,坚持要将所有的家具,全部运回到了大寨村。
刘刚是大寨村人,在乡里面给领导开车。
刘刚的父亲虽然有些怨言,不过却当不了老婆、儿子和女儿的家。
刘娟怀里揣着六千五百块钱,不过到了娘家之后,心里面还是有些不痛快。
“姐,你这么漂亮,还怕找不到好的男人吗?你不是说,你们厂里面有两个男的,对你有意思吗?”
刘娟摸了摸口袋里面的六千五百块钱,很是小心。
她已经在厂里面上了两个月的班了。
他是1993年3月1日到兴化厂报到的。
到现在五月份了。
三月份的时候,她开了一次工资。
然后四月份的时候,厂里说财务有些吃紧,工资要延缓发放。
消息一出,厂里议论纷纷。
也有传言,兴化厂要改制。
何为改制,就是把国有企业改成私有企业,而改制的过程中呢,大量的国有职工,便失去了工作。
1993年,在很多人的记忆里面,是非常非常深刻的。
不过,刚刚进入兴化厂,成为非农业人口的刘娟,对于未来还是充满着信心的。
虽然,很多时候,信心是没有多少意义的。
“谁知道那些臭男人是真心的还是花花心思啊。”
旁边刘娟的母亲是个强势的农村女人,在家里面说一不二。
“刘娟,找个工人男人,比农村人强!”
虽然说自己就是个农民,但是刘娟的母亲,很看不起农民。
刘娟的父亲是个老实本分的农民,很少参与意见,但是对于自己老婆孩子们的观点,内心还是很不认可的。
“爸,你也参与个意见啊!”刘娟有些生气地看着自己父亲问道。
刘娟的父亲叫刘文廷,五十岁。
1993年这会儿,五十岁就可以仔仔细细地当个老头老太太了。
这和以后不一样。
二三十年以后,五十岁的人,还当整壮劳动力用呢。
甚至于说六十多岁的人,还在干着强体力劳动呢。
“你们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刘文廷穿着敞胸的褂子,露着因风吹而发红的胸脯。
他站起身来,胳膊下夹着个马扎,转身出了门,脸上并没有多少表情。
“你爸是个哑巴,问他什么用?刘娟,当初你非要跟那个凤凰岭村的网吧单,我就不同意,现在怎么样?”
刘娟一听,很不乐意:“娘,现在说这个什么用啊?”
刘刚也有些不耐烦:“娘,别老是念叨这些老黄历,咱们得往前看!现在我姐是工人了,下一步再找个机会,咱们给乡里的书记送点贵重的礼物,再把我也转成正式的,那咱们家可就好多了。”
刘娟也开始跟着弟弟的思路活跃起来:“就是啊,到时候刘刚再找个供销社的老婆,那咱们全家可就牛气多了啊。”
“姐,你说那个厂长儿子给你递纸条子,你得把握机会啊!”
“我心里有数!”
刘文廷背着手,嘴里叼着一根卷烟,出了门。
这年代,老头都喜欢抽旱烟。
自己种的旱烟,晒干,碾碎成沫。然后再捻在烟纸上,卷成筒儿,捏个细嘴儿,便当卷烟了。
这种卷烟,特别呛人。
刘文廷夹着马扎,出了胡同,来到胡同口,看到南墙堆上有四五个老头,一人抱着一杆烟袋,蹲在那边晒太阳。
吴老四看到刘文廷夹着马扎出了胡同口,立马站了起来。
“文廷!来来来!”
吴老四是大寨村出了名的壮汉,不过,他的年龄也可以在老年队里面凑合凑合。
刘文廷和吴老四,在村里面是好朋友。
“老四,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事,你帮我问了没有?”
吴老四大哥家的侄子,名叫吴福明,在大寨村算是发家比较早的钢材贩子。
刘文廷听说吴福明要找个晚上看大门的老头,一个月一百块钱。
这个价格,对于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来说,还是比较有吸引力的。
这年头,干活的都找年轻的,没有人找老头。
1993年这会儿,最不缺的,就是劳动力了。
“啊?啥事?”
吴老四一听就想起来是什么事了,不过,他问了,他侄儿吴福明没答应,怕刘文廷老婆事情多。
刘文廷看着吴老四的表情,自己则面无表情的说道:“要是没问,就算了。”
不过,吴老四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便说道:“文廷,你要是想找晚上看家的活的话,我可以介绍个给你。但是问题,你不怕远。”
“哪里?我不怕远。”
“凤凰岭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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