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大小姐不解,“父亲,她就是成心……”
郁老爷子却不搭理她,他的视线始终在桌上的三味药上,“聂姑娘,你确定这三味药,有问题?”
秦晚烟笃定:“是!”
郁老爷子这才抬起头来,深陷的眼眸不见方才的愠怒,竟似乎有些激动。
“那你说!好好说说,这三味药,有什么问题!”
这下,众人更加意外了。就连几位长老,也都面面相觑起来。
乌兰沁朝郁大小姐投来不解的目光,郁大小姐自己都弄不明白,更别说回应乌兰沁!
桌上这三味药,在她看来,一点问题都没有啊!
秦晚烟却慢条斯理地拿起“熟地”,掰开,闻了闻,“此乃‘熟地’,又名‘熟地黄’,以‘九蒸九晒’之法炮制而成。”
九蒸九晒!
此乃炮制药材的古法,九次蒸九次晒,听着简单,操作起来极难,会出现各种棘手的问题,一有不慎就会毁药。
这炮制古法,早就失传了呀!
秦晚烟道:“失传已久的古法还能在药王宫见着,药王宫果然名不虚传!”
郁老爷子却道,“年纪轻轻,单凭看就能看出此古法。聂姑娘,看样子,老夫是小瞧你了!”
这……
郁大小姐立马朝乌兰沁投去质问的目光,乌兰沁懵了。
聂羽裳会药学,怎么可能?!
秦晚烟眸光瞥过乌兰沁,笑得傲慢,“你们现在才知道小瞧本小姐了呀?”
这“你们”二字,可谓意味深长!
郁老爷子哪听得出来?
他蹙眉道:“年纪轻轻,如此张狂,也不值得老夫高看!你且说说,这熟地,有何问题?”
秦晚烟道:“此药,乃地生。它还有另一名字,叫做‘地髓’。敢问,何谓‘地髓’?”
郁老爷子看着她,不说话。
秦晚烟转身朝众人看去,“可有人知晓。何谓‘地髓’?”
全场一片静寂,但是,很快,黑压压的人群里就走出了一个公子。一身霁色长袍,给人一种雨过天晴般,清新干净的感觉。
他浅笑温润,似春风拂面,“敢问,聂姑娘说的地髓?可是地之精髓?”
秦晚烟回头看去,只见这公子俊雅无双,似清风朗月,正是天下第一毒医,韩慕白!
他竟也来了?
秦晚烟虽意外,却不奇怪。毕竟,赤戎国之外,有不少学医识药的人,也信仰药王宫。
秦晚烟自是记着自己此时是聂羽裳。
她媚眼如丝,笑意撩.人,“这位公子既知晓,不如给大家讲解讲解,何谓‘地之精髓’?”
韩慕白谦逊有礼,先作了个揖,才道:“地之精髓,自是指土中精华!地黄,最能吸收土中精华,故而长过地黄的土地,大多种不好其他药材。”
听了这话,众人才明白怎么回事。
秦晚烟点了点头,“土之精髓,便是这味药的药效所在!土若不好,精髓有亏,阴阳不调,养出来的地黄就……”
她笑了笑,才道:“养出来的地黄再怎么炮制,古法也好,秘法罢了,都是废药!”
众人都认真听着,即便是内行人也都是第一次听闻这种说法。
秦晚烟转身朝郁老爷子看去,见郁老爷子不表态。
她继续道:“南方多雨水,土气阴柔;北方干旱,土气阳刚。东云大陆上,唯有中州南部三郡的土气,阴阳最为协调,土之精髓最为旺盛。所以,那儿出产的地黄才最好的!你这地黄,就药性看,应该是来自南方洛桑……”
不知何时,全场已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认真听着。
就是乌兰沁和郁大小姐也似乎都忘了这是一场比试,听得津津有味。
听她一席话,胜读十年药书啊!
太长知识了!
终于,秦晚烟说完了。
郁老爷子也忍不住出声,“不错!不错!这味药,你是懂透了!它最大的问题,就在土气不足!”
郁老爷子立马那起鱼腥草和枇杷叶,无比认真地问:“这两味呢?你确定,这两味药,都有问题?”
此时此刻,已经没有人质疑秦晚烟是成心闹场子的了。
大家纷纷关心起,这一题,到底是郁老爷子故意限陷阱,还是秦晚烟辨错了?
秦晚烟镇定,笃定,“是,这两味都有问题!”
郁老爷子道:“是吗?那你一一说来,老夫听听!”
秦晚烟先拿起鱼腥草,“鱼腥草,多长于深涧溪边,以泉水滋养,药效天成,极具凉性!可是,这株鱼腥草,却是菜地里,水肥并用,硬生生催大的!凉性不足,药效折半。”
她顿了下,才又道:“与其说这是一株药,倒不如说它只是一株野菜!没想到鱼腥草这种便宜的药材,都有人种植,呵呵,依我看,日后还是得区分药用鱼腥草与食用鱼腥草,免得耽误病人……”
众人都认真听着,不少人都不自觉点头,认可。
郁老爷子眼底已然浮现惊喜,但是,他还是忍着,故作严肃。
“好!这味药,你也辨对!”
他站了起来,“辨出两味,你已经赢了!老夫最后问你一次,这枇杷叶,到底有没有问题?”
秦晚烟要答,郁老爷子却又道:“你想清楚了!你若是答错了,就输了!”
秦晚烟依旧不假思索,“这是陈年枇杷叶,有毒!”
这话一出,在场不少人内行人就都议论起来,而一旁几位长老交头接耳,都十分惋惜。
内行人都知道,新摘的枇杷叶有毒,所以要用隔年的老叶,不仅药效好,还没有毒性!
这聂姑娘这么厉害,怎么会在这个简单的问题上,栽跟头呢?
议论声中,郁老爷子却激动地问:“聂姑娘,你快说这陈年枇杷叶,为何有毒?”
秦晚烟道:“枇杷新叶的止咳效果,确实不如隔年的老叶。但是,无论新叶老叶,只要叶上的绒毛未褪尽,皆有毒!”
她说着,将枇杷叶翻到背面。
只见这枇杷叶背面,还有些细细的,金黄色绒毛。
她道:“不少药书上都说枇杷新叶有毒。实际上,新老枇杷叶都无毒,有毒的是叶上这些绒毛。无论制药,还是直接煮水,刷掉便可。”
郁老爷子再也藏不住欣喜的心情,他哈哈大笑起来,无比激动。
“极好!极好!连本家主设的陷阱,你都能一眼瞧出来!”
众人这才相信秦晚烟说的是真的!
听这个女人一席话,岂止胜读十年药书!
这都能从药书里抓错了!
这到底是什么人物?
也太厉害了吧!
此时,一直听得津津有味的乌兰沁,终于回过神来了!终于,意识到自己不是看客,而是参赛者!
她的脸色煞白,心跳渐渐加速,“嘭!嘭!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