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晋接到电报后立刻修改了航行计划,并回电骄傲号说:妮可号率领的船队将改变目的地,计划直接去东山岛与你们汇合----根据历史记载,那里一直是陈上川的海上根据地,你们抵达那里后,要立刻收拢移民,等待我们到达。
然后,妮可号将装载一批难民直接去紫霞岛,留下其余船只执行东山岛至万山岛的运输任务。
在此之前,骄傲号于六月二十二日就接到了妮可号发出的“常风行动”电文,那时的骄傲号已经完成了澳门的生意启航南下两天了,在中途收到电报后,根据孙老的要求,骄傲号立刻掉头兼程北上,他们将在“常风行动”中给整个移民运输作业打前站。
二十五日上午,骄傲号重返小万山岛东沙滩码头,卸下了从澳门采购的物资后驶回澳门南码头,此时代小山等人已经在码头上等候多时。
在他的身后,齐整整地站四家华商的四位当家人和薛来相黄之彦两兄弟。
显然代小山已经与这些人沟通过了,众人联袂而来,打算与之商议难民运输的细节。
会议在骄傲号的船员餐厅里举行,钟梁两家作为与陈上川的直接联系人,带来了钦廉雷高诸州目前的情况,在座的这群人里面除了代李二人,其余的都面带忧色。
钟梁两位当家人说,目前的情况非常危机,鞑清势大,分数路而来,其中由贝勒尚善和征南将军赵布泰所率的清军前部已出滇东南直奔沿海诸州而来,清军沿途屠戮烧杀,大明军民风闻而惊,人心惶惶。
与忧心忡忡的四位当家人相比,代李两位倒是很淡定,因为他们了解这段历史,知道局面其实没有两位当家人说的那么严重。
当然了,这绝非两位当家人在澳洲人面前有意夸大其词,而是因为他们的消息闭塞和以讹传讹----此时的清军挟昆明大胜之威,来势汹汹不假,而因为永历“西狩缅境”让钦廉雷高沿海诸州的残明军民失去信心,人人惶惶如惊弓之鸟也是实情。
这几天,两船三地的日常电报往来中没有少提这段历史----红楼方面不断地把从电脑资料室里查阅到的相关历史资料用电报的形式告知大家,因此这时的李代等人心里很清楚,真实的形势确实没有传闻中的那么严重。
特别是关于清军的动向。
李代二人目前已经知晓,传闻中的贝勒尚善和赵布泰率军南下之说,其实是谣言。
当然了,之所以有这些谣言,除了这个时代信息传播的缓慢混乱以外,并不排除有清廷故意放风造势的因素。
尚善和赵布泰两位清军将领在此次进军云贵的作战中名声大噪,前一阵子,两人所率的“真满洲”兵一路过关斩将,先是在黔西大破李定国的象阵,最后迫使这位残明的顶梁柱退出了昆明城。
然后又在玉龙关大破南明的另外一个名将——巩昌王白文选,紧接着又一路攻城略地追击永历皇帝,克永昌,下腾越,率军深入南缅而返。
接下来,两人和吴三桂在磨盘山又与李定国大战,虽然打个个平手略亏,但显然残明军民是受不了如此消耗的,于是最后又逼得李放弃滇西远遁孟艮以避其锋芒。
然而,根据历史记载,也正是磨盘山一役,清军的损失也有些惨重,士气受到影响,导致其攻势受阻,时至今日,双方其实已经进入暂时的僵持阶段。
于是清军不得不开始就地弥补修整,不再入缅继续追逼永历皇帝,而是掉头夺占滇境残明的城池州县以事修整。
而且此时的尚善和赵布泰两人其实早已经班师回京了,至于那些“真满洲兵”----也就是正牌的满洲八旗和汉军八旗,都留守驻防在贵阳、都匀、昆明、永昌、腾越等大城要地,而那些四处攻城掠地收刮物资的军队,不过是一些来自湖广巴蜀绿营兵而已。
显然,与“真满洲”兵相比,这些收编自闯王张献忠部和残明军队的绿营兵们,战斗力并不强,然而毋庸置疑的是:对于那些已经完全绝望且毫无抵抗意志的残明州县和手无寸铁的百姓而言,满清的绿营兵们仍然是一个强悍的存在,虽然他们正经打仗不怎么样,但是趁着大胜的声势夺州占县,顺带打劫掠夺老百姓的能力却很强。
按照大清军制,绿营属于地方军,因为不是满洲嫡系,这群人是比“汉军八旗”待遇还差的“杂牌军”。
因此每遇战事,绿营兵们往往要趁机掠夺民财作为补偿,所以相较之那些“正规军”,杂牌的绿营反而对百姓更凶狠,也更贪婪,军纪也更败坏。
显然朝廷对此也是心知肚明的,但是为了稳定大局,也常常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既然有了朝廷的纵容,于是绿营兵就更加的变本加厉,更有甚者还经常会杀良冒功,朝廷为了息事宁人,经常也不加审视,因此反而给人以这些绿营颇有战斗力的印象。
如今,这群绿营兵们就这样一路烧杀掠劫着冲过来了。
这就可怜了钦廉雷高诸州的残明军民们,因为天子“西狩缅甸”,顿失犄角,人心实际上已经大散,各路州县皆闻风丧胆,根本无法组织起像样的抵抗。
每当清军接近,军民们只是惊慌失措地四处流散,在这种局面下,统领沿海诸州的陈上川居然一时束手无策,眼看着无法支撑局面,陈上川只好打起退避海岛的主意。
然而,事实证明陈上川也不是草包,清军的情况,特别是绿营的虚实很快就被他探得,过了大约一年之后,陈大将军终于开始组织反击。
果然绿营打劫老百姓很凶,但真遇到敢打的,结局当然就是不敌溃败。
因此,尽管从总的形式上看,大清确实势大,但是具体到这偏远的沿海诸州,在旧世界的历史上,陈上川和大清在这西南一隅的沿海地区还将继续缠斗二十年,在这段时间里,大清朝廷对这一带并没有完全控制,特别是在迁海令实施期间。
在旧世界的历史上,沿海诸州的主要州城要地均在朝廷的手里,但其偏远州县、沿海岛屿等地仍然是鞭长莫及。
后来,陈上川收复了部分失地后,在当地休养生息,四处做生意,实力很快得到恢复,加上朝廷在南方面对三藩,多力有不逮,而陈上川也为了生存,同时与西边的吴三桂和东边的郑成功都有或暗或明的来往,他不仅公开接受郑家的封官,也暗中维持与滇地的贸易----直到三藩起事,陈还接受了吴的封号。
总而言之,在旧世界,在这沿海诸州,胶着割据的混乱局面直到三藩之乱之乱被平息后才结束。
到了那时,陈上川才真正面临独力难支的局面,最后不得不远遁安南的广南国,投靠了后黎朝的阮主,替安南国主戊守南境去了。
当然了,这是旧世界的历史,此时此刻李代二人都认为,如今我们来了,陈上川反击的时间将会提前,而且我们最终是不可能放任这位“抗清义士”(火塘俱乐部人士语)带着船只部属去便宜那个安南阮主的。
当然了,李代二人也清楚,眼前的局面确实有些复杂危机,但并非无解,显然这两位也不能直接对在座的各位说,我们知道历史,那些清军其实就是一群只会打劫老百姓的绿营兵,不足为虑云云,只能想出来另外一套说辞来引导陈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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