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妍心中边这样模模糊糊地胡乱想着,边真的对着蓝玉努力挤出了一抹笑容,想让蓝玉宽心。
这时的婉妍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的整个身子,正在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
他也没有听到蓝玉撕心裂肺的一声呼喊。
婉妍已经没了意识。
”妍儿!!!妍儿!!!”
蓝玉眼见着婉妍向前栽去,像疯了一样喊道,转身就要向婉妍跑去,然而身后的士兵却缠得他一步都走不开。
蓝玉猛地回手一剑将敌人砍退,又向着婉妍跌跌撞撞地飞奔而来,也不在乎身后的敌军举起长剑,对着他的后背就是狠狠一记劈砍,将他的甲胄从中劈断,划出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可蓝玉丝毫没有感觉到,此时他的眼中,他的世界,就只有那个为了他,正在陨落的女孩。
他只想要接住她。
这样摔下去,妍儿会痛的。
然而明明距离婉妍就只有那么短短十几步,可任凭蓝玉如何狂奔,都赶不上婉妍栽倒的速度。
婉妍已经就要,栽倒在这一地灰尘之中。
在婉妍即将倒下的那一秒,蓝玉伸长了双手,却不管如何努力,仍旧差一掌的距离。
就在这时,蓝玉忽然感觉到面前好像多了一道黑色的影子,像被风吹来的一样迅速。
下一秒,只见一个身着银甲,背负披风的身影从城门之上落下,伸手一把揽住了婉妍的前腰,将婉妍从地上捞了起来,又立刻将她揽入怀中,抱着她向城内大营的方向一路狂奔而去。
他一句话都没说,只留下了一个黑色披风摇摇曳曳的背影。
见到婉妍被救,蓝玉的心里是长长松了一口气,然而心底却像是被凿穿了一个无底洞一样,任无可描述的情感无止尽地滴落。
然而战局不容蓝玉多想,就只能再次转身投入到战斗之中。
只是那一幕在蓝玉的心中,连一秒都不曾消失。
她张开双臂护在了他的身后,苍白地笑着。
明明是她救了他,明明受伤的是她,她却一心只要他安心。
妍儿,妍儿,你可一定不能有事啊!
蓝玉挥舞长剑厮杀着,剑刃所落之处便是一人亡命之所,动作干脆利落,然而他的手,分明紧张得直颤抖。
有了蘅笠从思恩军民府带来的救兵加入,庆远城守军的士气节节高涨、越杀越勇猛。
而安南士兵久攻不下庆远城,士气已经低迷到了谷底,很快就开始渐渐败退下来/
在夕阳完全消失之前,庆远城的绥华门后,已经只留下了一片狼籍,不见了激烈的打斗。
围在城门边上将最后的敌军都赶尽杀绝的庆远守军,已经是都是衣衫褴褛,正一起将许大人派人重新修缮过的城门安上去。
随着“咔哒”一声门落锁的声音,庆远城的南城绥华门,再一次立了起来,为全城百姓挡住侵略。
“啊啊啊!!庆远城!守住了!!”
这一刻,浴血奋战了一整日的士兵们再也按耐不住内心的狂喜,一个个都激动地高呼着,有的像孩子一样兴奋地雀跃着,有的则和战友紧紧拥抱在一起喜极而泣。
庆远守住了,这一场太过艰苦的战役,终于结束了。
许成良大人此时也正站在南门口,年过半百的老倔牛许成良再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一双老眼早已泪目。
这一刻关住的城门,守住了全程百姓的安宁,却也是将多少战死沙场的将士之魂挡在了门外啊。
就在这时,一个士兵跑着来报告道:“报告许大人,王指挥使的遗体已经找到了!”
这话像是消散在了秋风中一般,半天都没有人回应,只带来了一抹秋凉。
不知过了多久,许成良眼泪鼻涕一把抓,胡乱抹了一把脸,声音低得像叹息一般。
“送他回家吧,他的妻女还等着他呢。”
许成良说完,就颤颤巍巍向前走去了。
这时众人看着许成良的背影才发现,人倔嗓门大的老倔牛他,真的老了。
而在城门下欢呼着的人群中,早就不见了蓝玉的身影。
自从婉妍受伤之后,蓝玉就身在战场,心在婉妍身边,时刻想着脱身,好去看看婉妍的伤势。
然而敌人攻城势猛,蓝玉狠下心来想离开了无数次,但还是不忍抛下战局,最终还是一直奋战到了将敌军赶走的最后一刻,才立马丢下了手中的剑,就往指挥使大营冲去。
在指挥使大营外好远,蓝玉就看到了蘅笠的身影,原本飞奔的脚步便渐渐慢了下来,最终停在了他的身后。
不知道为什么,蓝玉就只是看蘅笠的背影,都能感受到他的心有多伤。
可能是因为,他的心里也有同感
此时站在蘅笠的身后,蓝玉心中可谓百感交集,一时间居然不知从何说起。
最终,还是蘅笠先打破了沉默。
“你不用进去了,她还没醒。”
蘅笠背对着蓝玉,沉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分沙哑。
蓝玉像是没有听到蘅笠所言一般,自顾自地问道:“蘅笠,妍儿她……她怎么样?”
蘅笠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沉声道:“郎中说那箭距离后心只差毫厘,险些要命,所幸如今并无性命之忧。”
“那就好那就好。”
蓝玉连连轻声说道,却并非说给蘅笠,而是说给自己。
“没什么事的话,你可以走了,今晚我在这里守着。”
蘅笠转过身来,冷冷地下了逐客令,神色中却是分毫喜怒都看不出,看都没看蓝玉一眼。
面对如此不客气的命令,蓝玉却连气都没气起来,仍旧站在门口不动,眼神无时不刻不黏在指挥使大营的营门之上,想要看到哪怕丝丝婉妍的情况。
二人就这样两相面对营门,间隔一丈而站,在渐沉的暮色中无声地沉默着。
过了不知道多久,蓝玉突然开口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话。
“妍儿是为了帮我挡箭,才受伤的。这笔帐,你可以算到我的头上。”
暮色中,蘅笠阴沉的面色也渐渐看不清。
“能让她心甘情愿舍命救你,是你的本事,是她的意愿,我又有什么立场可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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