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感动的一塌糊涂,立刻就要跪下给汉王妃磕头,被拉起来后,才抱着自己的儿女大哭。
汉王妃拉住汉王:“若要进宫,我与你一块去。”
她历来是个风风火火的爽快性子,心里也知道汉王进宫会被赵贵妃责骂,但依旧愿意随他一块去。
吩咐家里的妻妾不要外出生乱,嘱咐人仔细陪伴赵氏后,汉王夫妇一同进宫。
他们最先去的御书房,老皇帝还在这里,本以为是汉王来求情的,板着脸听他说完来意,老皇帝明显诧异。
“认罪?”
“儿臣认罪,赵氏乃儿臣侧妃,赵家触犯律法,汉王府绝对没有划清界限逃避责任一说,还请父皇降罪。”汉王老老实实的磕了几个响头。
老皇帝疑惑的看着他,将目光投向汉王妃:“你答应?”
“儿媳与王爷夫妻一体,自然同心,赵氏乃是府中侧妃,多年来生儿育女,并无过错,即便是给孩子们做表率,也不能让王爷做出弃了赵氏自保的事来。”汉王妃十分恭谨:“还请父皇允准,就当趁此机会,许儿臣们远离是非,保一家子平安了。”
她说的直白,老皇帝无端松了口气,抬抬手示意他们起来:“朕诸多儿媳中,唯有你与早年病故的沈氏知晓分寸大局,你肯为了一个侧妃做到如此地步,可见朕没有看走眼。”
燕靖予的生母沈氏,是老皇帝最钟意的儿媳,书香门第,温柔和善,聪慧端庄,对谁都彬彬有礼,饶是与杨皇后处处作对的赵贵妃都不曾为难过她,她在世时,谁不真心实意的换一声二嫂。
汉王妃不敢与沈氏比较,毕竟沈氏之后,没有一个人能做的比她好。
汉王妃微微低头,依旧恭谨:“儿臣们不孝,图自己远离是非,便要辛苦父皇与母妃了。”
“先考虑孩子们吧。”老皇帝走到汉王跟前,看了他许久才伸手拍在他肩上:“毕竟是做父亲的人了。”
汉王心绪越发复杂,但他依旧不曾动摇。
请了老皇帝的旨,他们才去拜别赵贵妃,知道汉王竟然没有休弃赵氏自保,反倒认罪被贬同德,赵贵妃险些当场哭死过去。
在紫薇殿听着她闹了两个时辰汉王夫妇才出宫,瞧着手里的圣旨,汉王愁容不展。
“后悔了?”汉王妃扯扯他的衣袖:“是不是?”
汉王略有几分烦躁无奈的看看手里的圣旨,又回头看看皇宫,再看看汉王妃,把圣旨背在身后跨步往前走:“回家收拾行李,走人。”
“好,那离开前去一趟我家。”汉王妃追上他:“再让她们挨个回家道个别。”
“行行行。”
“你都得陪着。”
“...不行。”
“那陪我总行了吧。”
“嗯。”
他答应下来,汉王妃反倒不风风火火的了,扯住他的衣袖,软着语气与他商量去同德的时候能不能绕路走一趟她一直都想去的江川。
汉王为保侧妃赵氏,认罪被贬,这个消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燕靖予也完全没想到,烨王知道的时候,震惊与慌张不比赵贵妃少。
汉王于他,就好比雍王于太子,不仅是同胞手足,更是争夺皇位中的臂膀。
他要去见汉王当面问清楚,却被太子拉住,赵志雄一事牵连到不少人,太子顺藤摸瓜查出来不少人,这一次,他必须让烨王栽大跟头,怎么会给他挽留汉王的机会。
城门口,来送汉王一家的只有燕靖予,雍王被太子安排查案去了,根本腾不出功夫过来送行。
从容恭敬的行了一礼,燕靖予并没有为牵连汉王而感到愧疚,反而十分坦荡:“此去同德,还望四叔与婶娘保重,四叔帮我的恩情,侄儿没齿难忘。”
“算不得恩情,只是帮你去做没错的事情罢了。”汉王摁住他的肩膀:“你比太子有魄力,后生可畏啊,但也要珍重才是,时局动荡,万事不可操之过急,不走到最后一步,就得记住人心思变。”
他比雍王理智多了,雍王念及太子的同胞之情,许多时候都不会往坏处去想太子,但汉王会。
燕靖予晓得他在暗示谁,恭敬颔首:“嗯,侄儿谨记。”
“行了,你帮我给嬴家小姑姑带句话,一个丫头片子还在早点嫁人的好,别总是出头,过河拆桥的事,咱们家做的不少了。”
他甩甩袖子,扶着汉王妃上车,自己也钻进车里,吩咐人可以启程了。
燕靖予深深一拜,等他们走远了才直起来。
“太子也太过分了。”枫扬嘴上没把门,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明知道汉王爷今日离开,却硬是要把王爷和烨王爷都叫走,汉王爷多爽快的人啊,结果弄得冷冷清清的。”
燕靖予握着折扇满腹心思:“如此也好,安安静静的离开,少了虚假的道别。”
“世子。”枫扬把脑袋伸过来:“汉王爷的意思,是不是有人利用嬴姑娘啊?”
燕靖予瞥了他一眼:“你想问我是不是利用她就直说,不需要拐弯抹角。”
“那你是在利用她吗?”枫扬耿直的不行:“过河拆桥也就和你有关。”
这个问题燕靖予连回答都觉得是在浪费口舌,瞧了他一眼直接走人。
接下来的一个月,抄家落狱流放问斩,烨王的势力遭受重创,太子想尽一切办法问罪,大有将烨王所有的爪牙斩断之意。
但燕靖予并没有配合他,有罪的他不会放过,但是无罪的,他也不会污蔑。
他的不配合让杨皇后太子异常生气,不但去栖凤殿请安时被杨皇后打发走,去东宫时,更是被告知太子政务繁忙无暇见他。
在东宫吃闭门羹,这还是头一遭。
到是苕云领着小小的燕维燊来找他,一见他,燕维燊就扑上来:“哥哥,我母亲还没回来。”
燕靖予将他抱起来,他立刻就趴在燕靖予肩上,小小的一团十分依赖他。
“前几日是母亲的生辰,我向良娣请旨出宫给母亲祝寿,她不准,维燊便有些失落。”苕云强颜欢笑:“今早,父王又骂了他几句。”
燕靖予心里不是滋味:“姐姐,你可以直接与太子说出宫的事。”
“如今东宫由良娣主事,我身边伺候的嬷嬷也被她替换了不少,想见父王一面难如登天,即便是见了,他听良娣说我们顽皮,也只会责骂,哪有机会说出宫的事?”她与太子已经疏远,早已不复先前的父女情深。
燕靖予对此并不诧异,太子良娣做的事,雍王妃杨氏早就做过了,真要比起来,苕云也算比较幸运了,最少她已经长大了,不像他,亲娘走时还是个孩子,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带着燕靖予坐下,苕云着人上茶:“那日听闻四叔认罪被贬,我当真是羡慕汉王府的女人,嫁了个有担当的男人。”
燕靖予略微一沉默:“太子的确变了许多,此次处置烨王党羽,真正的斩草除根。”
“夏紫懿如何了?”苕云不愿多提太子:“我听说她吃尽苦头,还失了身。”
燕靖予瞧了瞧怀里趴着的燕维燊:“阿鲤是个多管闲事的性子,她觉得夏紫懿没错,自然就不会看着她被杀。”
“阿鲤?”苕云稍稍疑惑,笑了起来:“那就好,我与夏紫懿是表姐妹,知她受苦,我心里也难受,嬴姑娘若肯帮忙,我替我舅舅舅母多谢她。”
“如今我被太子冷落,想必也会清闲一段时间,明日我去一趟皇寺瞧瞧伯母吧。”燕靖予把袖子藏着的小玩意儿拿出来逗燕维燊开心:“姐姐可有需要带去的东西?”
苕云惊喜不已:“当真?那你等我一下。”
她立刻吩咐人去拿东西,想了想不放心,自己亲自去准备。
“哥哥。”燕维燊拿到小玩意儿开心多了,迫不及待的跳下来蹲在地上玩。
他正笑着,手里的东西就滚出去了,蹦跶着去捡,突然快步来了个人,直接把他撞翻在地。
“哎呀!”
是个大丫鬟,撞到燕维燊,她反倒惊叫起来。
伺候燕维燊的嬷嬷赶紧跑过来,燕维燊撇着嘴快哭了,被抱起来后,立马钻进燕靖予怀里。
“不长眼睛的东西。”嬷嬷气的大骂:“走这么快是赶着去投胎吗?掌嘴。”
大丫鬟被训斥的抖了一下,却立刻神气起来:“我是去给良娣送东西的,快些怎么?耽误了事你们吃罪的起吗?”
“良娣?”燕靖予抱着燕维燊站起来,他刚刚一直没说话,又在旁边坐着,大丫鬟还没瞧见他,见他也在,心里直接慌了,低着头不敢嚣张了。
拍着摔疼了的燕维燊,燕靖予扫了丫鬟一眼:“伤到主子还这般理直气壮,可见良娣管理东宫不善,连带着让你们这群奴才都开始无法无天了。
嬷嬷,带她下去乱棍打死,告诉良娣,郡主如今也长大了,她若无能管好奴才,我自当禀报皇上由郡主代劳,毕竟妾室上不得台面并不稀奇。”
大丫鬟吓白了脸,立刻就要跪下求情,嬷嬷有燕靖予撑腰心里爽快的不行,招呼两个太监就把她拖了下去。
为自己取东西的大丫鬟被燕靖予打死了,太子良娣半个字都不敢说,她无子,父兄又都在雍王手底下办事,得罪不起燕靖予,只能吃了这个亏。
替苕云去了一趟皇寺,除送了些东西之外,燕靖予还把皇寺上下都打点了一番,哪都少不了势利眼,如今夏家没了,夏氏这个下堂妻少不得要被欺负,苕云和燕维燊没能力,也就他可以帮忙了。
从皇寺回来,太子依旧不见燕靖予,燕靖予就干脆什么都不管了,拿上老皇帝给的折子,又去了丞相府。
“世子三天两头往老夫这儿跑,也不怕膈应到太子。”嬴岐逗了逗笼子里的鸟儿,慢悠悠的走过来:“如今太子忙的热火朝天,世子该去帮忙才是。”
燕靖予歪在椅子上瞧着棋盘上的残局:“丞相是在讽刺我?”
“老夫还不至于和一个小孩子计较。”嬴岐坐下来,拿起棋子放下:“只是这次太子求成心切,只怕皇上不会坐视不理,世子不去提点着多有不好。”
燕靖予看了一会儿放下棋子:“提点无用,去了也是白受教训,阿鲤的伤可好些了?”
“姑姑不在跟前,世子还是好好称呼一声姑奶奶。”嬴岐挤出一个你要识趣的表情:“或者嬴姑娘也好。”
燕靖予装不懂:“她喊我燕郎。”
“你继续吹。”嬴岐一点面子也不给他。
这个恶心的称呼,他们家姑姑怎么可能会喊?
燕靖予笑了笑,正色起来:“听说汉王妃的父亲上折,说是年纪大了,想要告老还乡,是不是真的?”
“急流勇退,汉王认罪离开,便是汉王妃劝说所致,她的母家不想滩浑水也在意料之中,皇上已经准了。”嬴岐看着棋盘神色莫测:“太子的意思,是将太子良娣的母家委以重任。”
燕靖予对太子良娣的印象不太好:“这些姻亲人家,也就太子良娣的母家有些用处了,只是,一味的依靠外戚来巩固权力,并不是一个聪明主意。”
“此话怎讲呢?”
“太子良娣的母家被重用,那她本人极有可能就是未来的皇后,焉知这会不会变成下一个承恩伯府。”燕靖予把玩着棋子,目光幽深:“大周虽不曾被外戚弄权,但终究会被外戚弄得千疮百孔。”
嬴岐若有所思:“但他们并不是没用,承恩伯府作恶良多,终有一天能排上大用场,倒不妨多加纵容一些,朝廷问斩穷凶恶极一人,看热闹的百姓远远比杀一个小贼更多。”
燕靖予的眼皮微微一抬:“大周开国之前,嬴氏就已经是世家贵族,三百多年不衰,子弟好学上进,不知是如何教导的,还望赐教。”
“多读书,少纳妾,少玩联姻结盟那一套就行了。”嬴岐说的很轻巧:“这亲家可不是越多越好。”
他在讽刺皇室,诸皇子为了巩固势力,大多都靠娶妻纳妾来拉拢大臣。
“世子对自己未来的老丈人家可有憧憬啊?”老头儿开始八卦了:“年纪也不小了,应该有主意了吧。”
燕靖予一脸微笑:“我对老丈人心存孝敬之意,只怕也是子欲养而亲不待,不过,我会对后辈和蔼可亲的,丞相没发现,我对你的态度越来越慈爱了吗?”
嬴岐:你可以滚了。
把燕靖予带来的折子留下,他本人则被嬴岐轰走,嬴黎蹦跶过来的时候连个面都没见着。
汉王妃母家的中立虽让太子有些遗憾不能赶尽杀绝,但终究是打击到了烨王的实力,一时间太子再朝中风头无两。
半个月后,边关战报,荣泽攻克通海关失利,瓦剌援军抵达,燕靖予夺回来的几座城池再次陷落,边关大军损失惨重,燕忱白也因为荣泽按兵不动而重伤。
雍王府里,燕靖予跟着雍王刚下朝回来,雍王妃就哭着跑过来:“王爷,王爷,你可得为忱白做主才是,求王爷速速派人把忱白接回来,妾身听说他受了重伤,全是因为那个荣泽不救,王爷。”
“他已经在路上了,再过几日就能入城,我也已经安排人去了。”雍王示意燕靖予离开,领着哭哭啼啼的雍王妃进屋说话。
“那个挨千刀的荣泽,王爷千万不能放过他,这种人必须杀了才是。”
雍王妃哭着咒骂,像是要活吞了荣泽一样,燕靖予听着挑挑眉,扭头去了自己的院子。
没一会儿枫扬就来了:“世子,送信的人找来了。”
一个士兵进来,燕靖予递了杯水给他:“我兄长是边关统帅,荣泽怎么敢按兵不动?而且他们二人就没有一个去防着瓦剌援军吗?”
士兵喝了水,缓了口气就忙道:“回世子,警惕瓦剌的事一直在荣将军在做的,可是瓦剌援军赶来之前,统帅却执意调荣将军攻城,这才无人拦截瓦剌援军。
而且荣将军攻占通海关失利后,立刻就派人去通知统帅瓦剌援军到了的消息,建议统帅立刻带兵回守雄关,统帅不听,依旧带兵于城外抗敌,荣将军要死守雄安,就不曾救援。”
这话与战报上的消息完全就不一样,燕靖予深表怀疑:“当真?”
“小人不敢撒谎。”
燕靖予沉思起来,要是真是这样,那分明就是燕忱白急于求成战败的,也可以说,是他下套害了荣泽。
荣泽没有受伤,燕忱白却因伤即将抵达邺城,按照烨王现在的实力,根本保不住荣泽,是非对错全在燕忱白一张嘴上,先入为主的优势下,荣泽危险。
又过了几日,燕忱白就抵达邺城了,雍王妃一早就去城门口等着,承恩伯府也来了不少人,燕靖予不想去凑热闹,提着点心去了丞相府。
嬴黎在旁边吃东西,燕靖予就与嬴岐下棋。
“此次大公子回来,带回来了一封边关将军血书写就的万言书,举证荣泽数次违抗军令一事,世子可知道?”
燕靖予没见微微一皱:“他要置荣泽于死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