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里安静,她突然乐出声,十分突兀。
隔着几丛花木,老皇帝的仪仗正好路过,听见声还觉得奇怪,着人拐过来一看,老皇帝还没看清呢,他身边的胖太监就大呼不可思议。
“皇上你瞧,嬴妃娘娘笑呢。”
老皇帝微眯着眼瞧,有些恍惚,嬴妃的笑声特别陌生,以前从不曾在宫里响起。
“嬴娘娘,我想玩儿。”
园子里突然冒出个孩子的声音,弱小可怜无助,嬴黎循声看过去,是个七八岁的男孩儿,手里抱着个滚了泥巴的藤球,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站在那里看着她们。
“这是安婕妤的孩子,十六皇子。”嬴妃说了一句,便看着男孩儿:“殿下一个人?”
她是妃,比安婕妤的位份高出去一大截,也不需要通过对孩子好来树立形象,所以态度很冷漠。
男孩儿点点头:“嬴娘娘,我可以玩吗?”
嬴黎仔细看着他,心里早就懵逼了。
十六皇子才...七八岁?
老皇帝这孩子年龄差距够大的啊。
不过想想老皇帝中间逃亡过,估计也没时间和精力生孩子,年龄差距大一点似乎也可以理解。
“来吧。”嬴黎起身让出位置:“小心点啊。”
男孩儿欢快的跑过来,自己坐上去晃荡,似乎很开心。
“嬴娘娘。”男孩儿语音很小的乞求:“你能推我一下吗?”
嬴黎主动站起来:“我来吧。”
男孩儿不愿意,眼睛里面的拒绝都不加掩藏。
“大概是小孩子怕生。”嬴妃替她缓解尴尬,起身走到秋千架子处,轻轻的推了男孩儿一下,男孩儿低低的荡起来,当场就笑了。
突然多了个孩子,许多话就不能说了,嬴黎只能看着孩子玩儿。
“嬴娘娘。”男孩儿放开了一些:“推高些。”
嬴妃加了一点点力气,可男孩儿并不满足,一直催着推高些,嬴妃只好又将他推高了一些,他笑得更大声了。
“再高点再高点。”他不停的催促。
嬴妃只好再加了些力气,结果男孩儿拽着绳子的手突然一松,整个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嬴妃被吓了一跳,嬴黎也被吓着了,急忙过去看,远处等候的宫人也急忙过来围着。
老皇帝也立马过来,把男孩儿抱在怀里,男孩儿憋了好久才哭出来,额头磕的鲜血淋漓,嘴角也全是血,脸上擦破了不少地方。
“传太医。”老皇帝把他抱起来,看了嬴妃一眼,什么都没说立刻送回安婕妤宫里。
“姑奶奶先回宫。”嬴妃拦住嬴黎:“我自己去就好。”
嬴黎很担心:“那小子自己松手砸出去的。”
“我知道。”她很冷静。
嬴黎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安婕妤与贤妃住在一处,老皇帝抱着男孩儿回来,她本来挺欢喜的,一看见男孩儿就哭天抢地,险些晕厥,贤妃不住安慰,在乱糟糟的人群里也急忙问缘由。
男孩儿跑去找嬴妃的时候身边一个人不跟着,可是贤妃一问话,立刻呼啦啦跪下来七八个嬷嬷,为首的一个更是张嘴就说:“殿下想荡秋千,就求了嬴妃娘娘推他,谁知这殿下还没拉稳,嬴妃娘娘就推了,殿下就摔了出去。”
安婕妤疯了一样冲过来要厮打,却又停住,一转身就哭倒在老皇帝面前,紧紧握着拳头一阵强忍,哭着回到孩子身边。
一冲一忍一回头,本就生的娇弱可怜的安婕妤直接就把自己受尽委屈而不能对宠妃指责的处境表现出来了。
果然,本来对嬷嬷扯谎而不悦的老皇帝一下子就心软了,过去坐下来揽住她,交代太医仔细瞧。
“嬴妃。”贤妃责怪出声:“你也太不当心了。”
嬴妃没接话,更没辩驳半句。
男孩儿哭个不停,上药的时候一直往老皇帝怀里钻,老皇帝越发心疼,抱着他轻声安慰着,安婕妤在一旁垂泪,也让老皇帝怜悯不已。
“父皇。“男孩子死死拽着老皇帝,软软糯糯的叫着他。
老皇帝更难受惭愧了:“是朕往日里忽视你们母子了。”
“皇上有些日子不曾见过智儿了。”贤妃凑过去:“是臣妾和安婕妤疏忽,没看管好他,让他出去伤着了,惹得皇上担心。”
老皇帝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嬴妃,转过去问男孩儿:“当真是你没拉稳,嬴妃就推了你吗?”
“不是,嬷嬷们看错了。”男孩儿低下头,声音低低的应了:“是儿臣让嬴娘娘推重些的,只是儿臣力气小,拉不住。”
他没说假话,老皇帝深感欣慰。
“嬴妃,你不曾生养,也该知道小孩子拉不住绳子才是。”贤妃又开始声张正义:“皇上,上个月,几位公主在秋千架子那里玩也受了伤,依臣妾看,不如暂且撤了那个秋千架子,宫中有不少孩子,着实危险。”
老皇帝看着泪汪汪的男孩儿,点头:“嗯,撤了吧。”
贤妃得意一笑,看向嬴妃,她还是冷冰冰的样子,丝毫不在乎。
当晚,老皇帝就留宿在了安婕妤宫里,嬴妃留了嬴黎在宫中小住,入了夜无事,替她收拾打扮起来。
“让孩子摔成那样,就为了让老皇帝过去住一晚?”嬴黎特别想不通:“值吗?”
嬴妃替她描着眉,风轻云淡:“后宫之中,无宠的日子何其艰难,贤妃向来不是个宽厚之人,安婕妤空有子嗣,却无庇护,免不得被她欺压,若是皇上可以多一两分照拂,贤妃也不敢太过为难他们母子。”
“那你会争宠吗?”嬴黎看着她手里的胭脂。
嬴妃在她眉间点下一粒朱砂痣:“会,虽然入宫并非我所愿,可我身后是整个嬴氏,我可以心死如灰,但必须宠冠六宫,我过得好,家里才不会为了我劳心劳力,我也才能在关键时刻帮一把。”
嬴黎生出几分佩服:“那你知道你入宫是皇后干的,为何还帮她?”
“帮她?”嬴妃诧异了一下:“我不过是想在皇上面前做一个敬重中宫的贤惠人罢了,我若真的愿意帮她,就不会让皇上夺了太子的监国大权,让赵贵妃满怀希望的给皇后找不痛快,让皇上越来越厌弃她们两个老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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