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神识的慕倾凰,身如幻影,光灭交错,周身翻涌着暗潮般的血雾。
她的眸底一片荒凉,透过神农空间和冰棺,看着遍体鳞伤骸骨尽断的自己。
楚月感受到慕倾凰的神识波动,心脏颤了一下。
脑海里,响起了慕倾凰尽显悲凉的声音。
“我坚守武道之初,神魂被打碎,我记不清了许多,旧时候的过往都已模糊。”
“但我始终记得,神魂破碎的时候,我想,熬过去就好了,武道文明的未来,这条路的尽头,必然满是光明。”
“但如今看来,这副骸骨尽碎需要医术来缝补的残躯,和当年被残忍打碎的神魂,又有何区别呢?”
她的声音平静缓和,眼里没有任何的波澜。
像是在叙述旁人的故事,但有两行清泪流淌而出。
“我苟活于世间,在肮脏的黑暗里游荡,哪怕曾经拥有过光亮,也是如烟火般转瞬即逝。”
她本是一介游魂,却感觉咽喉苦涩。
“小楚。”
她微笑道:“这样糟糕的母亲,是不是让你失望透顶了?”
她一生之中,有风光时,但更多的是苟且偷生。
如那断脊之犬,东躲西藏。
至今都还是破碎的状态,从躯壳,到元神,再到记忆,不曾完整过。
“没有!”
楚月几乎是脱口而出,并没有用神识去回答,以至于让司妖烈、萧天佑这些人都愣了下,呆讷地望向了忽然出声的女孩!
她衣衫单薄,身形纤瘦,但站在密室当中,却有顶天立地之感。
看见她,就像看见当年的镇北侯,能让满朝文武安心,能让这土地安宁。
神武皇帝担心不已,欲言又止。
他以为楚月是接受不了眼前残忍血腥的画面,才情绪失控。
他一直执着于培养出第二个镇北侯,但仔细想来,她也还没长大,却肩负神武重责!
神农空间之中,慕倾凰微微怔住。
楚月凝望着冰棺内的人儿,一字一字出自肺腑地说道:“我原是不折不扣的小人,也曾是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从不会以天下为己任,为了活着,我可以不择手段,为了生存,我的双手可以染尽鲜血,哪怕有朝一日,死后身葬地府,亦是我归宿。”
她无力的笑,迈开了腿,走向被鲜血染红的冰棺。
昏暗的密室,只有一盏灯。
灯芒映照在那堪称人间绝色的脸,身旁的几人都恍惚了会儿。
楚月一面走,一面说:“我想走这武道之路,哪怕刀山剑林,烈火烹油,哪怕万死不赦,粉身碎骨,并非是这武道乾坤浩瀚似锦绣,而是因为,我想见你,一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你。”
“娘亲。”
她停在冰棺前,眸内爬满了猩红色的血丝,热泪蓄满了眼眶,红唇却扬起了笑。
她说:“你未走完的武道之路,我来替你走!你想要保护的人和国家,我来替你镇守!你想铲除的奸佞和污秽,我来替你杀!请你,不要放弃你自己,因为……”
楚月缓缓抬起眸来,唇边绽入清浅的笑意,说话的霎时,泪水淌落,“我很想你。”
慕倾凰置身于光影中,深深地震撼于这一番话。
兴许在黑暗里徘徊了多年的她,对这武道,有片刻的失望,对这人生,有稍纵即逝的迷茫。
但楚月所言,如一盏明灯,驱散了迷雾,让灵魂深处的血液,不再冰冷。
她在神农空间抬起双手,想要拥抱楚月,安抚女儿的悲感,却发现双手如虚影,连怀抱都是奢侈的。
慕倾凰落寞地垂下了眼睫,温柔似秋水春风,如皓月清辉,缓缓说:“娘亲,也很想你。”
在每个孤独漫长的夜里,在一次次的作茧自缚中,她都在想她的小楚。
闻言,楚月仰起头来,对着密室的灯盏,露齿而笑。
没有那铁血坚毅,也没有荡气回肠,只是由衷的笑。
似乎,那年月台,母亲没有丢下她,而是带她回了家。
“阿月,这重责太难也太累,你可以随时放下。”
神武皇帝说道:“一个破败过的王朝压在你的肩头,时刻背负着,实在是太辛苦了。”
萧天佑点头:“月丫头,叶海鹏那狗娘养的不是人,我们几个,可能在神脉九洲没有话语权,在凌天大陆也激不起什么风浪,但永远都是你的家,你的后盾。”
罗丞相说:“萧将军平日里虽说吐不出什么好话,但今日此言,在理。”
萧天佑瞪了眼罗丞相,总觉得老东西在说他狗嘴吐不出象牙。
虽说前些日子里,两人合作揍了礼部尚书顾不商一顿,但还是一如既往的相看两相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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