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是,黄台吉非常忌惮父汗生前最宠爱的那个妃子。
因为,她有着整整三个全部都由奴酋所生的儿子,并且年纪轻轻便已个个都展现出了龙凤之子。
尤其是多尔衮,堪称这一代女真贵族之中,最优秀的存在。
反而是自己的长子豪格,与这三兄弟处于同一个年龄层,却天真烂漫。
黄台吉每每念及,便深深忧虑,因此才有那夜对于多尔衮的试探。
毕竟,没有人比他清楚高处的寒风,是多么凌厉。
做一个英明的皇帝还想要长命?除非像汉武那样天赋异禀。可是若不争取,便是将自己这一脉以及所掌握的权利,都交给别的兄弟去决定。
这种命运掌控在他人一念之间的感觉,黄台吉非常不喜欢。
而且,那个妃子长袖善舞,便连大贝勒阿善都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再有一些时日,怕是便会连自己的身家性命,以及部落全力,全都双手奉上了,还甘之若饴吧。在这个女人长袖善舞的算计之下,难保多尔衮的怒而投诚,只是一种假象。”
黄台吉默默想到,因此从一开始他就打算布一个惊天之局,一个让大妃毫无防备,却容不得反驳反抗的——必死之局。
而这样一个棋局,在各大旗主皆有自己的部落,皆有自己的军队,皆有自己发号施令之权的目前的后金,仅凭他一个人的能力,是万万不可能办到的。
因此,便唯有说服并且联合他的二哥阿善,方能一举成功。
即便是在这样艰难的时期,重真也从未忘记过自己的初心。
一边悠闲地煮饭练功,一边洞悉时机,充分运用自己对于这段历史的所知,在黄台吉的严防死守中寻找漏洞,从一些蛛丝马迹中,去发现,去了解,去深挖。
其实,阿敏和莽古泰都是突破口。但是那样一来,目标就实在是太大了。非但不利于后续工作的展开,还极有可能将自己等人都搭进去。
并且,如果如此直接,那还叫谍战工作么?
因此,黄重真情愿从自我感觉良好的女真百姓中,去寻找自己想要的答案。
黄重真对于食材的要求不高,但凡是能吃的就不会怎么浪费,却一如后世人那样,除非是没办法,否则能新鲜便要新鲜。
所以,他每天都会派出几个看似憨厚实则机灵的少年,去市面上采办,或者去沈阳城里那些女真贵族百姓的家中,进行换购。
这无可厚非,便是范文程都找不出反对的理由来,毕竟就连他这个奴才,都觉得后金的商业文明,实在是原始到了寒碜的地步。
以物易物,各取所需,互补不足,是哪怕女真贵族都经常在做的一件事情。
这样原始的交换方式,在华夏早已不叫商业,而叫迎来送往,人情往来。
这些小家伙们也都不辱使命,每天都会以这种不着痕迹的方式,带回许多消息回来。
其中,有大家都知道的常规常识,也有那些贵族百姓随口说出来的小道消息,还有神秘兮兮,卖弄式地说出来的所谓秘辛,更有大家都津津乐道的花边热点。
这些消息与采办置换而来的物资夹杂在一块儿,虽显得分外糟乱。
但黄重真最擅长的,就是在这样的混乱之中,进行精密的筛选、对比、剔除、组合、印证,然后能得出一些非常有价值的信息。
其中的一些,甚至便连黄台吉阿善这些女真贵族,都没能意识到的。
少年们通过这样的方式,大大加深对于这个古老而又原始民族的了解。
在黄重真的眼中,黄台吉这个为自己取了个汉家谐音的人,其实真的很坏。
或许是为了撑死他们,或许是为了展示后金的富庶,也或许是想要用每天都吃不完的肉食,来瓦解他们这些关宁少年的斗志。
总之,是在食物供应这方面,显得极其大方。
若无黄重真的严格控制,这些一辈子都不可能吃到这么多肉的少年,还真有可能就此沉沦。
毕竟长时间的暴饮暴食,乃至于只吃肉食,对于汉家数千年来养成的杂食肠胃,伤害是很大的。
除了体型这些年轻人,尤其是吴三桂注意节制之外。
黄重真还会变着法儿地制作美食,以美味来提升战友们对于食物的需求和要求——吃惯了熟食,谁还吃生肉?吃惯了美食,谁还吃猪食?
有一天,黄重真突然觉得烧烤吃腻了,想吃牛排。
人在后金盛京,新鲜的上好牛排肉,自然是要多少有多少的,可是没有煎牛排的平底锅呀。
于是,黄重真便画了一张图纸,派了几个小家伙,去城里的铁匠铺里,寻找铁匠大师傅,打造一只回来。
为此,他还被误会成是在窃取冶铁情报呢。
直到后来成品打造出来了,误会才解除。
不过,黄重真确实已从这只平底锅的制作工艺上,大致推断了出后金的冶铁锻造水平,大概处于怎样的一个阶层。
如此种种,还有许多,于平凡之物中找到想要答案的方式。
因此,黄台吉等女真贵族自诩极其严密的监视,对于黄重真这个做过特种兵的新世纪少年来说,简直形同虚设,日防夜防的反谍战系统,更到处都是漏洞。
这份深谙人之心理的思维,以及逻辑推理能力的专业技能,是后世华夏特战队员的标配。
毕竟很多时候,首长在布置任务时所给的信息都非常有限,更多的还是需要他们到了任务点之后,进行实地的查探。
对于以这种方式谍战而来的情报,黄重真自然不会记录在本子上,也没有刻意地说给人听,免得像吴三桂这样爱卖弄的大嘴巴,到处瞎咧咧。
他最喜欢以闲聊的方式,潜移默化地去改变大家对于女真的认知,但求有朝一日,这些成长起来的少年,不得不与后金针锋相对时,能自然而然地想到办法。
黄重真将这样的方式,称作华夏民族古老的传统——薪火相传,且润物无声。
除了吴三桂这种自恋狂,没有人会觉得自己时时刻刻都在长大。
大多数人都只有在蓦然回首之时,才会发现自己似乎长高了,长壮了,变得更加明辨事理,也变得更加会与这个世界相处了。
黄重真觉得,成长就该是这个样子的,而不是耳提面命,甚至拔苗助长。
这一日,一个小战友还未采办完便“蹬蹬蹬”地跑了回来,把一个甚嚣沈阳上空的消息,告诉了正在指导阿济根打太极的黄重真。
“昨日晚间,范文程亲自将自己的漂亮老婆送到了多铎府上,陪着笑脸交给了多铎贝勒府的侍卫。
今日一早,又亲自陪着笑脸将老婆接回了家。据说出府之时,文程老婆显得非常疲惫,却又满面都是春天的味道,直至回到家中都未完全散去。”
籍机喝水的黄重真,差点儿将温水混着口水,全喷在阿济根红苹果一般的脸蛋儿上。
见那小家伙又绘声绘色地去跟小伙伴们描绘了,黄重真便怒吼着将之叫了回来,先是骂了了一句:“一天到晚正事不干,就知道瞎咧咧。”
然后,便又耸耸肩膀,摇头叹道:“他终究变成了那副最令人不齿的模样,不过这又能说明什么呢?忍辱负重么?”
说着,便又准备手把手地教阿济根打太极。
“这说明多铎的功夫不错呀。不过这家伙别看年纪不大,坏心思却一大堆,谁知道有没有叫侍卫帮忙呢。”
阿济根满脸笑嘻嘻,却又满眼不屑地说道,说着还勾魂地白了黄重真一眼。
这番话从一个充满风情的女人口中,以一副“我太了解了”的口吻说出来,便连黄重真这个心理上的老熟男,都有些面红耳赤。
那一句“莫非你试过”,差点儿没脱口而出。
吴三桂看着两人你侬我侬的模样,对黄重真监守自盗的行为极为不齿,恨恨地嘟囔了一声,便拉着他那心爱的小伙伴儿,去深入研究这让他们极为有兴趣的新闻去了。
最终,它俩得出一个结论——女真族的男女关系,还真是有点儿乱。
接着左右瞅瞅,见没人注意,便忍不住感慨——做一个女真男人,真幸福啊。
躲在后边偷听的祖大乐,简直恨透了这个便宜外甥虚头巴脑的王八模样,上去便是狠狠一巴掌,拍在了他那长着反骨的后脑勺上。
“谁!咦?大乐舅舅?”吴三桂先是大怒,待看清楚来人,便立刻秒怂。
看得带消息来的小伙伴儿嘿嘿暗笑,便连他的亲卫都暗暗摇头。
毕竟,黄重真这个同龄人的优秀摆在那儿,再看看倾力守护的自家少爷,便觉得分外稚嫩。
尤其是在漂亮女人的面前,这大少爷似乎是很难把持,甚至有点儿饥不择食。
虽说黄重真贴着身子教阿济根跳舞……啊不,打太极的方式,确实挺叫人不齿的。
但据他自己所说,他这是牺牲自己的少年身躯在为大明打探消息。
毕竟,这个女人属于女真的高层贵族,所知的内幕消息,自然不是那些小老百姓所能比拟的,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儿了。
黄重真将这种方式称为——太极谍战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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