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立时跪身相迎。
李隆基心情显然不错,大手一挥:“诸位平身,今日乃是喜宴,务须多礼。”
待得众人落座,李隆基便朝着李瑁招了招手:“瑁儿,过来,坐到你母妃身边去。”
李瑁立时一路小跑,众人心中便是微微一凛,寿王这一睡两年,倒像是因祸得福了。
不料下一刻李隆基又把李亨也叫到了身边,却是直接坐在了他的下首,这待遇可就比李瑁更高了,一时间又引得群臣心潮翻涌。
李隆基笑眯眯的观察着众人的反应,目光最后落在李林甫身上,见他气定神闲,面无波澜,嘴角便是微微一笑:“奏乐,起舞!”
下一刻,钟鼓齐鸣,节奏紧密,气势恢宏,稍后,琴瑟弦动,铿锵之声,疾如雷,迅如电,配合着场中十余武士大开大合,刚劲有力的舞蹈,只听得李瑁热血澎湃,忍不住小声问道:“这是什么曲子?”
武惠妃便是一点他脑门儿:“这可是你父皇亲作的《小破阵乐》,你这孩子,怎的连这都忘了?”
李瑁便是嘿嘿一笑:“睡糊涂了。”
一曲奏罢,觥筹交错,入耳尽是歌功颂德之词,李瑁忍不住便皱了皱眉头,李隆基后来越来越昏聩,少不了这帮家伙拍马吹捧的锅。
片刻之后,又有丝竹之声响起,却是几个清脆干净的单音节,恍如精灵落入凡尘,众人一闻此声,纷纷含笑不语,目光亦不由自主的向上看去。
李瑁心头惊奇,也抬头去看,只是一眼,便暗呼一声牛逼!
但见一名身段婀娜的女子,身着五彩霞衣,自半空盈盈而落,甫一落地,便随着优美的旋律翩翩起舞。
那乐,时而悠扬婉转,时而空灵雅静,时而大气磅礴,时而又轻盈跳脱。
那人,更是轻歌曼舞,时而无风自摆,时而旋转不止,时而又跃动蹁跹。
舞乐相称,端的是美轮美奂。
一时之间,李瑁竟是看得有些痴了,武惠妃的声音便在耳边响起:“这是你父皇的得意之作,霓裳羽衣曲。”
原来这就是霓裳羽衣曲,这比后世自己看的那些表演高了何止一个档次?
这李隆基还真他娘的是个人才,这么一想,便忍不住偷偷瞧了李隆基一眼,却见他脸上居然有一丝遗憾之色,难道他还不满意?
心头突然就是一凛,奶奶的,史上最出名的霓裳羽衣曲舞者,不正是杨玉环么?
幸好没让她来!
念头刚刚生出,李隆基竟是一声轻叹,身边的高力士立时拍了拍手,曲声立止,那舞者也惶恐的退了下去。
便听李隆基说道:“曲是好曲,可惜这舞,还是差了些啊。”
高力士连忙道:“说起来,老奴前几日倒是见到一位小娘子,远远的看了一眼,那身段,若是来跳此曲,想必定然不错。”
李隆基便奇道:“竟还有女子能入你眼?”
高力士又微微一笑:“不止呢,有人还作了一首诗称赞那位女子,陛下可要听一听?”
李隆基立刻来了兴趣:“快快道来。”
高力士便清了清嗓子,朗声念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扶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李瑁心头就是一震!
李隆基却是摇头晃脑的复述了一遍,随即拍手称赞:“好诗啊,好诗!”
李瑁心头立刻骂道,湿你妹夫!
高力士却道:“诗虽好,只是不知那人是否也这般好。”
一边说着,一边有意无意的看向了宁王李宪。
李瑁心头就是咯噔一下,不好,这死太监知道环儿在宁王府!
便在此时,李琰又站了起来:“父皇,高公公说的这人如何,儿臣不知,但儿臣却是知道一人,绝对当得此诗,甚有过之!”
李隆基顿时大喜:“那是何人?”
李瑁大惊失色,猛的站起,便是一声大喝:“父皇,这诗狗屁不通,哪里好了?”
全场目光立刻聚集到他的身上,片刻之后,众人又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所有人之中,最吃惊的莫过李琎、李嗣庄两兄弟,哪有自己骂自己的诗狗屁不通的?
短暂的错愕之后,李隆基微微皱眉:“瑁儿,这诗哪里不好了?”
“这……”
李瑁还真说不出来,迟疑之间,就听李琰笑道:“十八弟觉得此诗不好,那倒是做一首好的让我等开开眼啊?”
听他这么一说,李瑁顿时有如醍醐灌顶,开始思索哪首诗比这首更能震撼人心。
便是他这一想,李琰又笑道:“可是做不出来?”
话音一落,李琎这个暴脾气忍不住了:“十八郎文采非凡,莫说一首,便是十首,那也是信手拈来!”
“宁王世子说笑了,此等佳句,哪是能随便就作出来的,倘若当真有这等神人,老奴甘愿为他脱靴侍酒!”
答话的却是高力士,李琎立时看向了李瑁,李瑁则是看向了高力士:“公公此言可当真?”
高力士便笑道:“寿王殿下若是当真有这本事,老奴就是为殿下脱靴侍酒,又有何妨?”
李瑁便是一声冷笑,你个死太监,撺掇李隆基抢我媳妇儿,今天就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那样红!
“这可是你说的!”顿得一顿,又看向李琰,“皇兄,你怎么说?”
李琰楞了一下,随即也笑道:“十八弟千万莫要逞强,免得丢了皇家脸面,惹人笑话。”
“不知皇兄可听过斗酒诗百篇?”
话音一落,所有人皆是一愣,这牛吹得也太大了吧?
李隆基不免微微皱眉,武惠妃更是忍不住扯了扯李瑁的衣角,李瑁却是给她一个眼神,让她安心。
楞过之后,李琰哈哈大笑:“好,你若真能一夜作诗百篇,还首首都是佳作,我以后见你一次,便给你揍一次,但若你做不到,又怎么说?”
不就是背诗么?
老子可是诗词大会的忠实观众,开元之后,传世佳作何止百篇?
李瑁便是一声冷哼,大步走到堂中:“酒来!”
立时便有侍女奉上美酒,李瑁连饮三杯,又大笑三声:“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念道这里,微微一顿,目光扫视一周,见众人尽皆失色,心头便是一定:“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商汤周文,稍逊风骚,一代天骄,大漠王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
说到这里,猛的一指李隆基,声调亦是瞬间拔高:“还看今朝!”
话音一落,四座皆惊!
又见李隆基抚须而笑,面有得色,李瑁便知这马屁拍到了他心坎儿上。
嘴角一翘,提起酒壶又狠狠灌了几口,随后双目微闭,再次缓缓开口:“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有道是,三国周郎赤壁………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诵完这首《念奴娇赤壁》,李瑁又猛的睁开双眼,将手中酒壶一饮而尽,狠狠砸在地上:“延敬,你听好了!”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李琎便是一脚踹在李嗣庄身上:“舞剑去!”
李嗣庄立刻飞身而出,以箸为剑,起手便是一招银龙出海,李隆基此刻也被李瑁说得胸潮澎湃,哈哈大笑:“延敬接剑!”
说着竟锵的一声拔出随身佩剑,扔了过去,李嗣庄一把接住,手腕一抖,气势立时大变,便似游龙惊鸿,铁索拦江!
“好剑法!”便在此时,李瑁的声音再次响彻花萼相辉楼:“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痛快,痛快啊,十八郎,我陪你喝!”
李瑁看了李琎一眼,微微一笑,走得几步,随手抄起一壶酒,边喝边念:“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琎哥,喝!”
两口美酒,又是一联绝句:“百里悲秋常做,百年多病独登台。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哈哈哈,好酒啊,好酒!”
不过区区片刻,便是四首佳作,篇篇皆有传世之才。
李隆基又喜又惊,瞪大了眼睛定定的看着李瑁,心中期待不已。
武惠妃乐得面如芙蓉,花开灿烂:“快,快着人抄写!”
高力士浑身颤抖,哑口无言。
李琰更是面无血色,眼角抽搐不止。
便见李瑁仰头狂饮,随后又将酒壶一掷在地:“来人侍酒,我要脱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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