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中旬,京都的温度已经开始回暖,让人不知不觉期待起即将到来的夏日。
可受广大知青奔赴大草原种树影响,今年的京都已经提前进入干燥时间。
一阵风来,打在人脸上的沙子那是一个火辣辣的痛。
“嗨,你们说替陈主任上这节公开课的是哪位归国学者?”
大教室内,一众77级政治经济学学生交头接耳,有消息灵通者道:“什么归国学者,给咱们上这节课的人是陈主任新收的研究生。”
77级政治经济学同学们在大教室里相互议论,不时的看一眼教室入口。
熊浩坐在角落最边缘,知道这节课由熊浩来讲的姜明华小声道:“浩哥,你说你等会上去会不会吓到他们?”
“熊浩摇摇头,吓倒是不会,怕是会直接愣住吧?”
熊浩开了个玩笑,姜明华露出明显的疑惑:“这两个词难道不是一个意思?”
“孙老师来了!”
有眼尖的看见孙援朝,立马有人接话道:“孙老师后面还跟着几个人,有一个我看见过,那个好像是从国外回来专家。”
教室里的议论声变大,走入教室内的孙援朝一眼就看见了位于大教室角落的熊浩。
若是以往,熊浩这种尖子生不打扰人学习,他基本不会管。
但今天不行,他就不明白了,这都马上要上台讲课了,这家伙怎么不带一丝紧张呢?
“浩哥,孙老师朝我们这边走来了。”
姜明华提醒一声,熊浩伸手合上面前书本,将之前写好的草稿留下道:“帮我保管好了。”
“诶?”
姜明华看着熊浩扔下笔记,不明白熊浩想要干嘛?
“同学们,静一静,接下来这节课将由熊浩主讲。”
孙援朝将众人目光吸引过来,就看熊浩已经空着手走上讲台。
跟着孙援朝进入大教室的几位归国学者相互看了一眼,他们要没有记错,这不是张首长家的那位吗?
“熊浩主讲?”
如同熊浩预料的一样,77级政治经济学全体学生除姜明华以外均是一脸的懵。
跟熊浩相熟的吴静更是差一点咬到舌头,这家伙竟然连这消息都瞒着?
“可恶,不是说由陈总新招的研究生来替课吗?”
台下众人反应慢一拍,可回过神的他们承认熊浩成绩是好。
可熊浩如此年轻,这让他们怎么信服?
不同于77级政治经济学众人懵逼,过来听课的其他系学生则这是惊讶了一下熊浩的年轻,更多的是在好奇熊浩要给他们说什么?
“小孙,这堂课是陈岱松安排的?”
已经坐好的几人小声的询问一声,孙援朝点点头道:“陈主任说熊浩他耳听目睹,更是已经有了可行的实践方案。
让熊浩来讲这堂课,无论他以怎样的事列举例,都可以让同学们耳目一新。”
“喔,这孩子有这么厉害?”
众人好奇抬头,熊浩已经走到大教室讲台区域:“我想,大家一定很好奇我接下来要给你们讲什么吧?
为了这堂课,我曾私下做了笔记,笔记上列举了建国至今的种种数据。
可就在刚才,我觉得我若按照笔记来讲,只是对我国这些年来的经济总结。
而经济总结这种东西,在场的老师或者学者一目了然,但对来听这堂课的同学可就不友好了。”
熊浩笑眯眯的望着台下众人,停顿一会道:“所以,我打算跟大家来一场思想上的碰撞,将咱们身上的束缚全面打开,让你们来讨论我们的国家现在是否仍处于疾病当中。”
台下,归国学者们面色突变,熊浩这举动未免也太大胆了吧?
“咳、咳,那你说说我们的国家有没有病呢?”
大教室外,突然响起的声音令熊浩尴尬起来。
“那个,我要不还是按原笔记来讲?”
“不用,按你现在想说的来说。”
张大强装作不认识熊浩的样子坐到几位学者身旁,随同过来的人员眼神中带着明显戏谑。
“大胆一点,不要怕说错,有什么说什么。”
张大强给出一个鼓励目光,熊浩顿时心中有数。自己姥爷来这一下,怕是想让自己引蛇出洞。
“同学们,我之所以说我们的国家病了,主要是因为理论派和实务派的理论不同。
理论派人眼中,我们的国家需要按照编制好的条条框框运行。
实务派则是受框架限制,许多的内容无法实现。
就拿交易来说,这自古以来便是各取所需。
可咱们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国家统筹购买,限制个人交易。
可统筹购买需要人来定级,部分人胡乱定级,将特等定二等,二等定劣质。
农民们找他们理论,那些人则语气高傲,东西在他们这就得按他们定的级别出售。
农民们不愿意,胆敢上街,这便成了令咱们厌恶的投机倒把罪。”
大教室中,虽然绝大多数人出自城市,可知青的这些年也让他们看见过和听过这种不平的事。
几位来自农村的,更是已经咬牙切齿。
“同学们,其实统筹销售的这个想法这是极好的点子。
可在具体的实践过程中,我们必须严明纪律,做到公平公正。
有人这会肯定想问,这跟经济有什么关系?
那我就跟你们直白一点来说,不允许你卖东西,只允许你在特定地点购买,这就属于垄断生意。
拿国营饭店举例,因为没有竞争,饭店里的营业员根本不会知道什么是服务态度。
咱们进去,人家甚至会觉得咱们给他们找事做,你最好别来样子。
就是招待咱们,那也是一副死鱼脸。”
教室内这会鸦雀无声,大伙脑子都不傻,顿时想到国营饭店若有了竞争对手,这服务态度是不是就起来了?
而坐在角落听课的归国学者已经猜到了熊浩接下来想讲内容,众人不由将目光落向一言不发的张大强身上。
处于讲台区域的熊浩将下方动作看在眼里,毫不犹豫的在黑板上写下:解放思想,实事求是。
“嗡嗡、嗡嗡……”
大教室内,看见这八个字的人有的不解,有的恍然大悟。
熊浩注意到他姥爷张大强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目光中充满了欣慰,当即明白这几天怕是又发生了他不知道的事情。
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如果一切从本本出发,思想僵化,迷信盛行,那它就不能前进,它的生机就停止了。
熊浩突然间不敢写下去了,这东西不应该由他这个布衣来说。
“唰、唰……”
熊浩将黑板上的“解放思想,实事求是”擦掉,朝大教室内众人说道:“咱们还是言归正传的好,莫谈国事!”
“你把刚才那八个字解释一下。”
张大强从座位上发生道:“不要害怕说错。你刚刚写的八个字和我们商谈出的结果一致,你放心大胆的说。”
熊浩呆愣在原地片刻,苦笑着道:“刚才那八个字不应该由我提出来,我越界了。”
熊浩主动认错,张大强却是坚定道:“国家是人民的国家,你放心大胆的来说便是。
说错了咱们可以改正,而不是将不明确的事情做出来。
你刚刚说你为了这堂课做了一个讲课笔记,你那笔记在哪?”
拿着熊浩笔记的姜明华就坐在不远处,当即将笔记伸手递出。
“历先生,你是这方面的专家,你帮我看看这上面的记录可准确?”
张大强接过笔记随手翻了翻,立马将笔记递给身旁学者。
历先生一目十行,熊浩的这份笔记略显凌乱,东一榔头西一棒子。
但不得不说,当中列举的数据跟他统计的八九不离十。
偶尔有部分错误,误差也不会超过5%!
“老张,你不会让他进你书房看了历史记录吧?”
历先生托了托鼻梁上镜框:“他这份数据从建国开始统计,除了部分地名有误,其他内容八九不离十。”
“八九不离十?”
张大强惊骇一声,他的书房内部可没有这些资料。
“老张,看你这惊讶表情,你别说你书房里没有这些数据。
要这样,你这外孙可就是搞经济的一把好手了。”
历先生看着手上数据和针对性总结道:“我有一点羡慕老赵了。
我要知道你这孙子有真才实学,我哪能让老赵捡了这便宜?”
张大强眼睛眨了眨,自己这外孙莫非是个全才不成?
“老张,看你如此惊讶表情,你不会都不知道你这外孙的厉害吧?
啧啧,你之前还跟我说你这外孙只想赚钱,就他对数字敏感和看法,这简直就是明初的沈万三啊!”
历先生不舍的收下熊浩这份笔记道:“你外孙文科不行,他这份笔记我拿回去帮他改改,怎么也不能让他段落不分,想到什么写什么。”
老张翻了个白眼道:“你想贪了这份笔记就直说。
实在不行,找人给你抄录一份不就行了?”
大教室讲台区域,他姥爷张大强和旁边老者的小动作全在熊浩眼里。
通过一心二用,熊浩明白自己那份总结已经引起注意。
而大教室里听课学生明显的感觉熊浩语速变慢,几个书写着笔记的归国学者纷纷抬起头,就看熊浩居然令人恼火的说道:“以上内容仅我一家之言,若有不正确,或者让大伙不舒服地方我虚心接受大家的斧正。”
下课铃响,熊浩这卡时间也卡的太准了。
“熊浩,你过来一下。”
张大强将熊浩招呼道身旁问道:“我问你,你笔记上的数据是从哪里来的?”
“学校图书馆啊!”
熊浩回答的理直气壮,他早知道会有人询问,在写出这篇笔记后他特意的去学校图书馆查了一遍,里面的数据虽然只有一小部分,可通过关联数据,还是可以佐证这个平行时空和他原时空的数据近乎一模一样?
“熊浩同学,你这份笔记总结的很好。可咱们既然是搞数字的,那你记录文字的语句就一定得准确。
你看看你这份笔记,上面明明已经写满内容,可你列的这些1234,你不觉他们的分段有问题?
我想起来,你的高考成绩除了语文,其他都还算不错,你这是偏科有问题?”
“行了,你说这么多,不就是想拿走这份笔记?”
张大强打断两人对话,跟熊浩说道:“你这孩子总是让人不省心。
可不得不说,你的嗅觉极其灵敏,连我们多方协商好的事情都猜了出来。
正如你说的,我们的国家现在病了。所以我们才不顾一切的去治疗它,让她健康起来。
发展经济,已经到了刻不容缓时节。”
“老张,别这么悲观,我们现在比起刚建国那会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呢!”
历先生扬了扬手上笔记道:“老赵忙着组建学科的事情。你要有经济学上的疑惑,你可以来北门出口的湖边小院。
我这个月,应该都会在那边查阅资料宴请朋友。”
熊浩点点头,看着历先生从眼前走开,就听他姥爷张大强道:“根据有心人传回来消息,对方对上次失败做了个总结,我估计他们近期还会来找你。”
张大强左右张望一眼道:“对方经历上一次的失败后已经格外谨慎。
为了让他们暴露出来,我想让你引蛇出洞,主动的去给予他们机会。”
“姥爷,你想让我做诱饵?”
熊浩愣了一下,张大强点点头道:“我打算将万勇从你周围撤下,给予他们一个攻击机会。”
“姥爷,没必要玩这么大吧?”
78至83年的这段时间,社会略显浮躁,万一那些人不按常理出牌,那他岂不是得小心自己的人身安全?
那些人可不像东四文化宫遇见的那些地痞,一旦对他发动攻击那必然是雷霆一击。
熊浩想到后果,张大强已经安慰道:“些许的跳梁小丑不值得你去害怕,我自会在你身旁安排好相应防护。”
“姥爷,你可一定要安排好啊!”
暗牌使人恐惧,明牌往往就失去了恐吓作用。
既然是要做诱饵,那他该如何的去做这个诱饵呢?
“诱饵,自然一点便好。如日常一样,该怎样就怎样。
但这个日常又不完全苟同,你要多出校门。只有出去了,那些人才有攻击你的机会。”
张大强起身离开道:“注意安全,绝对的守护下也会有百密一疏的意外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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