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姜心完全没有想到的,闵昭就详细的跟姜心说了一下陶兴平的过往。
陶兴平出身寒门,却也不只是个死读书的,早在他中秀才之前都是在家里读书的。所以,他几乎同梁季永一般,一边种地一边看书。
同时,他这个人温和内敛但是并不内向,也喜欢思考一些事情,又有家国天下的责任感,所以早在他中举之前就已经注意到农耕这一块。
后来他中了状元后进入翰林院,彻底走上了文人的道路,距离他想要改善农耕的理想就更遥远了。不过他也不是个死心眼的人,就老老实实的在翰林院当值了。
再后来他被贬出京都城,去了南边一块贫瘠的地方,可以说日子过得清贫又难熬。
可是他依旧能够苦中作乐,为了改善百姓的生活,他又重新开始研究农耕,并且在职期间还推广了不少新类的农作物种植。虽然都是从野生开始的,但是经过四五年已经初见成效。
然而改良物种并不是说着玩的,历史上每一种作物的改良都是经年累月的结果,想要彻底符合人类需求的产量少说也得大几十年,更有甚者需要几百年的时间来演变。
所以陶兴平在离开那个地方的时候就交代了当地一些士族的族长,让他们不要放弃对新作物的改良。
陶兴平这些事别人不知道,但是自从闵昭被皇帝召回京都城,然后他自己也被调到太行府做知府,闵昭就让人查了陶兴平的事。
所以别人可能不知道陶兴平为什么会被调到太行府,闵昭却能猜到。这位多疑又注重名声的皇帝恐怕早就知道陶兴平的功绩了,这可谓是寒门士子的楷模。在这个士族与寒门斗争的节骨眼上,寒门一派太需要这样的楷模来招揽人心。
陶兴平就是个被皇帝用来招揽人心的招牌而已。
而陶兴平也已经与闵昭取得了联系,闵昭更明白陶兴平的心意,只是没想到姜心竟然也有这样的心思,这让闵昭十分惊艳。
姜心自从来到这个世界,经历的坎坷太多,见过的人与事也很多,如同陶兴平这般纯粹的人,她用良心来讲,闵昭也是比不过的。
此时,不由的升起一股敬佩之情。
“义泽,那大师兄对以后的事有什么想法吗?”姜心问。
闵昭道:“如今他在自己的职田里种了一些作物,看来也是想要重操旧业。不过我们北方不比南方作物种类多,估计也得去山野间寻找一翻,或者想要从南方带一些种子过来。”
“师兄是个很仔细的人,我相信以后他在此道上绝对有所建树。”
姜心拉住闵昭的手,一边走一边说:“我要跟大师兄写信,将我的想法都告诉他,你觉得行不行?”
闵昭眸中轻轻闪动着一丝温柔:“当然可行,大师兄一定会很高兴的,你们可算是志同道合了。”
姜心听闵昭这么说也很高兴:“其实我告诉你哈,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句话真的是很准确的,更准确的说,不同的水土能养出不同的米,咱们庆王朝有许多邦交,你说他们国家是不是也有我们不知道的作物呢?”
姜心走到屋里,将纸铺开,拿起笔看着闵昭:“还有海外,常言道海外有仙山,但是我觉得,海外不一定有仙山,但是肯定有人类居住的岛屿,你说他们吃的与我们吃的一样吗?”
闵昭顺着她的思路想过去:“应该不一样,咱们吃的是面,岛屿上应当不好生长。”
姜心笑了:“我也这么觉得,不过这事儿我就不仔细追究了,让想要弄清楚的人去弄吧。”
说罢,姜心就开始低头写信。
她将自己的想法一一罗列出来,表达了她想要改进良种,扩大生产,必要时设计机械种植的想法。
并且提出,她可以提供技术支持以及资金支持。
将信收好后,她又写了一封信,不过这封信她是个薛老板薛松阳的。
这件事儿,薛松阳肯定喜欢。
两封信都写好后,姜心松了口气。
而之前姜心选出来的那几个人她也会履行承诺,加以利用。
处理好这些事姜心才松了口气。
在京都城的日子,姜心被闵昭有意的保护着,一些事情并没有与她言明,就是为了让她能够专心的做自己的事。
四月已经来了,人们也褪去了春装,有不怕倒春寒的已经穿上了夏装。靠南边的春耕已经开始了,这时候两道奏疏轰炸在了朝堂之上。
皇帝背着手在大殿上走来走去,脑子里的思绪让他纠结万分。
底下的大臣们也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要说什么。农耕之事,他们也不懂啊。
皇帝突然停住脚步,抬头深深叹了口气,将来自心底的那种自我怀疑深深压了下去,然后开口。
“千里沃野,十之五六种了棉花,爱卿们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寒门一系闭口不言,他们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可是他们能怎么办?事情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因为什么,难道皇帝不应该检讨吗?
真当大臣们不知道这件事儿是为什么?
皇帝为了打压士族气焰扶持寒门,可是在利用寒门的同时还不忘了敲打一下寒门,肆意让十足的对寒门出手。
此时说的正是之前皇帝纵容士族打击构陷闵昭和姜心的事儿。
好啊,现在好了,你不想让寒门做大,逼得姜记商楼出卖纺织机化解被联合打压的危机。
如今好了,纺织机泛滥,棉花需求量过大,百姓们又不傻,布商大范围大批量收棉花,他们肯定要权衡一下利弊,看看是种粮食好还是种棉花好。
结果不言而喻,当然是棉花贵啊。多种棉花,等到秋收的时候卖掉棉花,再用赚来的钱交税,手中还能留下很大一部分钱呢。
至于手中的钱能卖多少粮食,这个时代的百姓消息闭塞,他们哪里知道有多少人种了棉花有多少人种了粮食,他们天真的以为自己种了棉花,别人种了粮食呢,等以后用自己的钱去卖粮食。
实际上呢?
寒门官员觉得皇帝是自作自受,他们早就看不上他这小家子气的脾性。但是人家是皇帝,说不得,骂不得,那就什么都不说吧。
士族官员们呢?一个个垂着眸子不说话,一幅幅事不关己的模样。
他们当然是这种模样,毕竟饿着谁也饿不到他们。
可是皇帝是统筹天下的,他糟心啊。
然后再看这些臣子们都不说话的样子,气的脑仁疼。
然而这事儿还没完,又有一道奏疏呈上了桌案。
豫阳府知府意外身亡!
皇帝在朝堂上念出这句话的时候,永昌伯爵府的老伯爵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而在一边记录朝会的姜万廉突然面无血色,手忍不住抖起来。
后宫,皇后正在和太子妃聊天喝茶。
太子妃的肚子越来越大,眼看着已经有八个月。
皇后深深的看着她的肚子,笑道:“先开花后结果,若这孩子是个女儿,必定是个好兆头。”
太子妃不明所以,皇家不都是喜欢儿子吗?
皇后也不解释,温和笑道:“无碍,无论是男是女本宫都喜欢。眼看月份大了,你自己也要小心些。若是太子府不方便,就到母后这里住着,住到生产。”
太子妃连忙道:“多谢母后关系,儿臣这一胎怀的轻松,在太子府也没什么不方便的。”
皇后也不介意,点了点头:“有事就让人来说一声。”
太子妃悄悄的松了口气:“是。”
皇后转头看向门外:“听说今年司农寺那边来了不好的消息,因为有人大批重金购买棉花,导致今年北方四府的百姓大量种植棉花,粮食种植不足。”
太子妃低着头,没说话。
皇后继续道:“百姓苦啊,这是把棉花当做了他们的救命稻草。”
太子妃是个很聪慧的人,立刻道:“是,听说谷贱伤农,去年因为军队改革的事闹得地方上不得安宁,许多农户都收了连累。若是这些农户有些银两傍身,应当也不会走向穷途末路。想是百姓们也知道这一点,今年才做出如此选择。”
“儿臣还听说太行府有一个村落因为被战乱波及,整个村子都被烧毁了。去岁冬日又有雪灾,爷幸地朝廷救助,这村子里的人才没死绝。”
皇后幽幽的叹了口气:“听说不止一个村子,百姓们苦啊。”
皇帝下朝后怒气冲冲的回到书房,一个小内侍就走了进来。
皇帝睨了他一眼:“皇后怎么说?”
内侍将从皇后宫中听到的都说了一遍,便退下了。
皇帝冷笑:“连你也觉得是朕的错吗?嗯?什么战乱?什么雪灾?什么谷贱伤农?不就是在说朕没有管理好这个国家吗?”
但是皇帝生气归生气,但是却不会去找皇后吵架。
皇帝的尊严不允许他与皇后吵架,更不允许他与皇后这种头发长见识短的妇人讨论国政。
虽然心里不舒服,但是,他就是不会去跟皇后交流。
但是,他却十分在意自己在这个国家与皇宫之内的名声。
所以,他一直找人盯着每一位妃子和皇子,但凡涉及朝政的话,每日都会传到他的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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