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姑姑听了小娃娃前言不搭后语的哭诉,就知道蓝大妹子可能是已经出事了。前些日子去看她的时候,就看着奄奄一息,不像是长命的样子……但是也没有想到,这么快,人就可能……
“他爹~你快些起来,跟着我去村头那边蓝大妹子家去看看,可能是有些白事儿!”
李姑姑冲着屋里喊了一声自家丈夫,然后把沈卿绒从地上拉起来,细心地擦了擦她脸上的灰尘的小土块儿,瘦瘦的一把骨头样的孩子抱在怀里,几乎没有什么重量,李姑姑也是愁容满面的,真是为这个可怜的小女娃娃愁,她以后可怎么办呢……
“娃娃?你肚子里可是还有些东西?姑姑先给你找些吃食好不好?”李姑姑看着孩子凹陷的脸颊和红肿的眼睛,贴心地问了问。
“谢、谢姑姑……我、我早上,吃过了一些。”沈卿绒还是没有止住哭泣,说起话来一抽一抽的,上气不接下气。
李家当家的拾掇好了就出来了,“孩子他娘?咋回事啊?这是——蓝家的娃娃?”
“可不是嘛!你快别磨蹭了,赶紧随我去这孩子家里看看,兴许没有这娃娃说的那么严重,还能救活个人命也说不定。”
“行行行,这就来了,快走吧。”
李姑姑抱着沈卿绒,随着走在前面的李家大伯紧赶慢赶地到了沈卿绒的破烂屋子里,李姑姑在外面抱着孩子,悠悠地安慰着,不让孩子上前去,那大伯探了探鼻息,触碰了一下蓝祝星的脖颈,冲着李姑姑叹息着摇摇头。
李姑姑这是也明白了,人确实是走了。
她看着怀里还在颤抖着的孩子,连死的含义,都不忍心跟这个孩子说明白。
“娃娃,你娘亲她确实睡过去了,你不要打搅她,回头姑姑想了办法,让她去该去睡觉的地方,好不好?”
沈卿绒乖巧地点了点头,雾蒙蒙的眼睛凄切地看着李姑姑,“姑姑,我知道,娘亲再也不会回来了……她跟我说,她要走了。让我乖乖的,我会乖的。”
李姑姑揉揉沈卿绒毛毛的脑袋,想挤出一个笑来哄哄这孩子,但是看到娃娃早慧的样子,也不知道说些什么。看着蓝大妹子衣冠整洁的样子,也知道可能是孩子早些时候给她娘亲做了整理。于是心下更加的刺痛了。
现下蓝大妹子举目无亲,但是死生大事,万万不可潦草,相识一场,妹子也是个良善的人。之前是帮了自己的,她好歹也要帮一把,让她能够体面地入土为安。
想到这里,叫了自家管家的,“他爹啊,这蓝大妹子不容易,她生前还健的时候,也没少帮过我。现在她落了难,我也不能装作没事儿人,你去叫些村里兄弟,帮着她下了葬吧。”
“我们自是没什么话说,可是村里人……你也知道,若说是找到些许人,还可以,但是再多,也没有了。”李姑姑当家的也是老实人,但是村里人的个些态度,他也不是不知道。
说了半天,李家当家的还是叫了人来。拆床的拆床,拆门的拆门。不过是因为她们家里着实太过于寒酸,寻常人家里人走了,是有木头存着给人安葬用的,可是这孤儿寡母,怎么会有这样的寻思。
旁人家里也不是富裕的,只能这样东拼西凑,给蓝祝星凑出来了个棺木。
李姑姑也是害怕沈卿绒一个小娃娃呆在死人跟前受了惊,把她抱到了一边让她自己先安安静静地等着,但是忙起来了之后确实没有发现。
沈卿绒已经跪在了娘亲的棺木跟前,一句一句地念着佛经里的超度经句,一字一语都是从心底里煎熬出来的爱意和心疼。
“娘……”
“娘……”
“娘……”
字字泣血,声声含泪。
言毕,她站在棺木正前方,三跪九叩,灵前大礼,丝丝不漏,若是有懂行的就知道她行的丧礼如何标准。
您走好,我会过好这一生,不再悔恨,不再怨怼,不再懦弱。
您安息,我会护着爹爹,护着姐姐妹妹,不让前世悲剧再次重演。
您放心,我会成为自己的护佑,变得强大,不会再妄图找到一个男人交付自己,傻傻的被当作工具。
娘亲……
李姑姑忙里忙外,安排好了忙活的一众人,看到了正伏地跪在蓝祝星灵前的沈卿绒,她眼睛一花,仿佛看着那孩子不似凡人。她又揉了揉眼,心想也确实如此,这娃娃心性如此坚韧不拔,若是个男娃娃,该是会光耀明媚光宗耀祖的,可惜现在这女娃娃也不知今后的命是好是坏。
他们没钱去请灵婆子,这种下葬的事情,都是专人来做的,给的银钱越多,场面越是热闹排场。现下一个孤苦伶仃、依靠善人接济的弱女子哪里还能有排场这种事而言?
无奈之下,李姑姑抱着沈卿绒走在灵前,喊了一句,“起棺!”
三五个人的队伍摇摇晃晃地起来了,沈卿绒让李姑姑放下自己,怀里抱着一版烂木头做的灵牌,终于释放了自己挤压依旧的痛苦,放声啼哭。
一路上,避讳的村民望之则退,唯恐沾染上了不祥的气息。
李姑姑也是个外柔内刚的个性,老早就向村里的三老长辈们请好了意见,埋葬地也是外缘,奈何蓝大妹子也确实并非此地人,好就好在她先前来的时候,送给村长了很多银钱凿了一段水渠,由此才换来了葬在本村墓地的机会。
沈卿绒看着娘亲入土,看着娘亲与她永远阴阳两隔,一切完毕之后,她又跪在坟前,给娘亲重重地磕头。
拜完之后,站起身来,看着帮了忙的李家姑姑和别家被唤来帮忙的大舅大伯们,隆重地跪倒在地,磕了三个头。
众人都是壮年之人,竟然也被这么个小娃娃感动到难以自持,一个壮汉,也有悄么悄抹了把眼泪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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