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图来到邺县之后,命郡守李孚准备三万斛粮食,用车辆装齐,先运往武城,让黑山贼知晓他们正在筹备粮草,以便等候钜鹿张角的尸骨运到。
为防事情泄露,郭图已命人与山贼联络,将张角尸骨运到邺城北面的太行山中,沿漳河由他们选定交接之地。
这一日贼人派人来传信,约定地点为漳河北岸的炉峰山,等车辆进山,他们自会出面交涉。
李孚言道:“炉峰山位于太行深处,绵延十余里,贼人不敢明确交涉之地,定是怕我等出兵埋伏。”
郭图将地图展开,在上面找到炉峰山的位置,蹙眉道:“此处距合漳不远,这伙贼人莫非和黑山军有关?”
漳河源出并州,分为清漳和浊漳,两条河汇聚之地便是合漳,于毒书信中说明要将粮草运到此处,与炉峰山仅有一山之隔。
李孚言道:“黑山贼也有部分是黄巾军,如今早已不分彼此,他若是黑山军,又何必多此一举?我看他必是欲借黑山军之名,以此来虚张声势罢了!”
“倒也有理!”郭图捻须沉吟片刻,言道:“待钜鹿粮草送到之后,便以向袁绍送粮为由,将车马沿河运进山中,到炉峰山与贼换回人质,其余车辆送到合漳,此事便可天衣无缝,圆满完成。”
李孚点头道:“先生妙计。”
已是立春时节,但太行山中依然白雪皑皑,背阴处积雪足有一尺,满山萧索,炉峰山的一座破庙之中,升起袅袅青烟。
庙门破败,用几块大小不一的木板遮盖,仔细看去,这些木板都是用刀剑劈砍而成,有些断口整齐,有些被硬生生折断。
青烟正是从东面的柴房冒出来,大殿的台阶上站着几个人,个个手拿兵刃,身穿兽皮衣,显得粗野彪悍。
很快从山下快步跑来一人,脚步轻灵,来到大殿门口,躬身道:“报!郭图已经答应进山,官兵在邺县准备了很多粮车,不知道搞什么把戏!”
“何渠帅,官兵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大殿内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甚至带着几分稚嫩,如山泉淙淙,黄莺弄舌。
“魅娘,听城里的兄弟们说,韩馥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护送大贤良师的灵体,以运粮为掩饰。”
殿门口斜靠在破旧石墩前晒太阳的一名大汉坐了起来,只见他上身健硕,身穿青铜铠,黄色的抹额显得破旧,成为土黄色。褪去了颜色,变成了
“哦?这么说,他们是用粮车作为掩饰么?”
殿门口人影一闪,便走出来一位少女,只见她身穿藕荷色长裙,雪白的颈项间围着白虎狐尾,面如凝脂,一双眉目光华流转。
山风吹来,如瀑般倾下的黑长发轻轻飞扬,似欲乘风而去。
谁能想到这深山古庙里,竟会藏着一位出尘脱俗的妙龄女子?
这女子走出庙门的刹那,仿佛冬日暖阳都黯淡了几分,明眸皓齿,螓首蛾眉,只是眉宇之间却带着一股抹不去的忧伤,如远山含雾,若隐若现。
“不错!”那大汉不自觉低下头,抓住了身旁的铁棍,“钜鹿那边的兄弟昨日上山,大贤良师灵体已经装载完毕,就混在粮车之中。”
“如此也好!”魅娘看向远山,深吸一口气,幽幽道:“等安葬好父亲,你们……就都下山去各谋生计吧!”
原来这女子正是黄巾军大贤良师张角之女张宁,小名叫魅娘,五岁时就被张角送到东海茅山修道,没想到出师之时,黄巾军已败,张角三兄弟身首异处。
张宁四处奔走打探消息,矢志为张角报仇,张角的首级被悬挂在钜鹿城门三日,随后被扔在城外,身首异处。
张宁准备先将张角的尸首运出,好生超度安葬,再寻找报仇之机。
“魅娘,你……”那大汉吃了一惊,赶紧站起身来,竟比这女子高出两头,急忙问道:“我们还要为大贤良师报仇,你不需要我们做帮手吗?”
“唉,你们也都看到了,杀刘和并不容易!”张宁无奈一叹,缓缓道:“张燕也一样靠不住,他只是贪图我的美色,如果能用美色报仇,我……我何不直接去找刘和?”
“什么?”那人大惊,赶紧劝道:“魅娘,不能如此冒险,如果你去找刘和,被他识破身份,岂不是……”
张宁轻轻咬着饱满的红唇,凄然一笑:“如果报仇不成,那……那就是天意吧!”
“这……这不行,我不会答应!”那人忽然着急起来,大声道:“我和管大哥一定能召集兄弟们,一起为大贤良师报仇!”
“吵什么?”正在此时,柴房内走出一位身心粗壮的大汉,面色黝黑,满脸胡茬,一双眼睛如猛兽一般闪着凶光,卷着半截袖子沉喝道:“何曼,你敢这么大声对魅娘说话?”
何曼猛地一震,赶紧放下举起来的铁棍,一步跳下台阶,来到壮汉面前,急道:“管大哥,魅娘她……她打算自己去刘和,要,要用美人计!”
“什么?”那人吃了一惊,忙走过来问道:“魅娘,你不相信我兄弟吗?”
“不是不相信,而是不必要了!”张宁微微摇头,叹道:“管大哥,你在北海有十万教众,也一样被公孙瓒打败,汝南的太平部众,也一样分崩离散,我怎能再让教众们白白送死?”
原来这大汉正是青州黄巾军渠帅管亥,他原本想联合张举对抗汉军,结果却被公孙瓒和曹操合力击败,正好遇到打探消息的张宁,便随她辗转各地联合旧部。
只可惜十年过去,太平教众死的死,散的散,已经无法聚拢,只找到刚刚在汝南战败的何曼,其兄长何仪被刘备斩杀,无奈逃往河北。
几人隐姓埋名来到范阳,准备刺杀刘和,却见刘和身旁有护卫随身,没有下手的机会,便想找黑山军首领张燕帮忙复仇。
却不想张燕见色起意,要她答应成亲才肯出兵,甚至还想强行纳娶,张宁无奈,只好逃出黑山,前往钜鹿时正好碰到韩馥之子回乡祭祖,便将其劫持,让韩馥派人运送张角尸骨,再思报仇之策。
此时听到张宁忽然改变主意,管亥、何曼无不震惊,张宁这样以自己做赌注,忍不忍心暂且不说,但对他们这些部下来说,无疑是最大的耻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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