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五丫头又上吊了。
这已经是五福村茶余饭后的谈资,且越谈越是玄乎。
村口郁郁葱葱的扇形老树下,坐了一群抽着旱烟的老爷子。吧嗒吧嗒抽着自家卷的烟,摇头晃脑的感慨万千。
“周家丫头这命还真是怪了,第一回定亲,未婚夫定亲没几月便被小姑娘勾搭上了。今日都要成亲了,据说还请言言过去吃酒。第二回定亲,未婚夫掉跟人私奔了。第三回嘛,那男娃在外不检点,人家小姑娘都挺着大肚子找上门了。这命,还真是说不准。”
外界都传周家丫头没福的命,想来也是有几分可信的。
不然,为啥这亲事总是一波三折?还次次定亲,次次毁亲,然后次次自缢,次次都不死?
这到底是运气好呢,还是运气不好呢?
五福村的百姓有点纠结。但无一例外的,最近都防着周言词呢。
周家。
竹条圈着的小院子内种了不少瓜果,此刻已是金秋时节,瓜果满园,看着格外喜人。
一身长裙洗的发白,简简单单毫无点缀,微风袭来裙摆一晃一晃,总有几分渗人。
周言词坐在院中小木凳上,眼珠子半响都不曾动一下。
“大郎,那边怎么说?”年轻女子压低了声音,看了眼院中装死的小姑子。
唉,第三次了。
“方才二郎三郎去问了,听说那女子怀胎九月,马上都要生了。咱家言言,退了。”憨厚的男人狠狠擦了把脸,满脸水珠。眼中有些烦躁。
但看着院中妹妹那幽幽的眼神,又感觉浑身发凉。
咋上吊三次后,有点不一样了呢。
“今儿舅舅家成亲,那言言?”饶是女子对这小姑子没多少好感,此刻心中也有些悲凉。
未婚夫成亲,新娘不是自己。
并且,还请自己去观礼?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不去不去,去什么去。那小子算是咱们一家瞎了眼看上他,若不是念在他与言言自幼长大的情谊,又是言言表哥,那小子配不上咱们言言!”周大郎啐了一口。
之前舅舅家日子难过,表哥又到了婚配的年纪,说不上媳妇。
哪知刚定亲一个月,舅舅家就发了笔小财。当时还夸言言生来带福呢,结果转头表哥便把言言给绿了。
今儿成亲,还请了周家。也不知哪里来的脸。
周大郎身旁的年轻妇人嘴唇动了动,却又压下了话头。
其实,她也觉得有些诡异。似乎,跟言言定亲的,怎么都发横财了?
然后,发完横财就把言言踹了?
妇人甩了甩头,也再未多想。可能,还是运气不好吧。
院中发呆的周言词听着耳边细细碎碎的声音,一脸懵逼。
在青山精神病院呆了三年,曾经向往的青山绿水如今都在眼前,一切恍如隔世。
依稀还记得在精神病院称王称霸的日子。
毕竟,她被称为青山之王。
精神病之王。
“娘,二郎三郎回来了,你和言言快些来。舅舅家要催了。”大嫂董氏换了身干净衣裳,朝屋内喊了一声。言言铁定不会去,但她这当大嫂的不喊却是要生间隙的。便是她那婆母杨氏也要不喜了。
做人女儿和做人媳妇,总是不同的。
安静好一会儿才听杨氏低低应了一声。
做不成亲家,总不能连亲戚都没得做吧?况且那是她的大哥,她的娘家啊。
只是杨钊到底让她有些失望。那孩子,也是她看着长大的。
杨氏匆忙应了一声,从床底掏了好一会儿掏出个钱袋。摸了二钱银子,掂量了片刻,出门塞到周言词手中。
言词愣愣的看着她,眼神迷茫。
“娘,娘去,舅舅家一趟。你去集上买些自己喜欢吃的零嘴,莫要想那些事。”杨氏眼神有些躲闪,心中却有些哀叹。
如今大哥家日子过得好,三个儿子都是大哥介绍的工事,老四还是读书人。便是如今言言受了这般委屈,却也说不出一个不字。
说起来也奇怪,以前大哥家事事不顺,自从与言言定亲后诸事顺利,这日子跟开了挂似的。
周言词脑袋微偏,苦苦思索才跟那文弱书生对上了号。
哦,那个眼睛长在鼻子上的蠢货啊。
摸了摸脖颈,脖颈上一条条重叠的红色痕迹。这些,都是倒霉原主自缢的证据。
杨氏也没等她点头,自从昨日第三次自缢醒来,杨氏可放心了。
死了三次没死成,老实说,她不担心她想不开。唯一担心的,便是谁家房梁比较贵!
赔!不!起!了!
杨家二郎三郎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也没在意。
只是见杨氏关上了大门,这货才慢悠悠的回过神。
“前未婚夫的亲事,总要表达一番祝贺的。”周言词木着脸,精神病人也是懂人情礼数的。
周言词也不知自己为何要去,但就是觉得,应该去!
来啊,造作啊,互相伤害啊!
这般一想,方才压在心中沉甸甸的气息才忽然散开。似乎,那是原主本身的情绪。存留的些许不甘。
“送什么呢,成亲送什么呢,前未婚夫成亲送什么呢?”小姑娘摇摇晃晃着身子出了门,眼神迷茫,娇弱的模样格外惹人怜爱。
沉迷十万个为什么的周言词没发现,自己所到之处村民皆退散。
“周言词来了,快看好自家房梁,她要来自杀啦!”隐隐能听见风中传来的孩子惊呼声。以及各家各户啪嗒啪嗒往自家跑的脚步声。
“我家房子新修的,不好使。你换一家吧。”
“我娘娘说了,不准你用我家房梁!”小孩子边跑边喊。不知道的,还以为周言词做了啥十恶不赦之事呢。
周言词……
防火防盗防言词,房梁是无辜的!求放过!!
周言词走在五福村的路上,感受到了来自全村的伤害。这种感觉,似乎与当年在青山精神病院有种异曲同工之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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