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阿海便陪着阿音去祭祖了。
“我父母是横死的,不能进祖坟,只能葬在外面。那时候我抱着他们的骨灰盒跪在村子外,族老们都不肯放他们进去。”余家不是本地人,是邻市人。
“落叶归根,父亲一直想要回家。”阿音叹了口气,女儿无能,这么简单的要求都做不到。
余音只要想想父母连祖坟都进不去,心中便痛得抽搐。
阿海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自从昨晚见过一个男人后,回来便一直沉默着。
偶尔还用那种他看不懂的目光看着自己,那眼神沉重的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你说,我是不是要接受柯氏的钱才好?接受了就可以给宗祠捐献一笔钱,他们就能进祖坟进祠堂受供奉了。”
“我父母都是老思想,死了要回老家安葬,如今不能入门,他们该多痛心,九泉之下恐怕也不能安心了。”阿音叹了口气。
转了好几次车才回到老家。
“海哥,海哥?你在想什么呢,阿音给你说了那么久你都没反应!”阿音见他半点没出声,跺了跺脚,噘着嘴颇有几分不高兴。
“海哥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昨天那个人来了后你就心不在焉的,难道是你认识的人?”
“海哥难道你想起什么了?”阿音顿时来了劲儿,也顾不上他没听自己说话了。
阿海神色一怔,连忙摇摇头:“没事,哪有的事。那人说他见过伤我的那群人,我去问问消息。”阿海心中沉甸甸的。
神色有几分躲闪不敢看阿音,阿音却半点没注意到。
阿音顿时被转移了注意力,嘴里还不断地骂着要让他们坐牢,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其实咱们可以等等再次见我爸妈的,你身体还没好利索,要是伤口发炎怎么办?这么热的天。”阿音叹了口气。
阿海拉着她的手,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冰凉渗人。
“你手可真凉,是不是冷啊?我给你捂捂。等会咱们买件衣服,你身体一定还没恢复好,身上这么凉。”阿音心疼道。
阿海沉默着没说话。
到了老家村口,阿音没进去,只站着看了一眼。
“算了不进去了吧,当初我带着爸妈尸骨回来安葬时,就被族老拦在村口,不让进去。说是横死之人不如祖坟。”阿音嘴角有些苦涩。
路上买了些香蜡纸钱,还买了些余爸余妈喜欢的凉菜,打包了几个热菜才转身往安葬的地方走去。
“他们辛苦了一辈子,连祖坟都进不去,是阿音无能。”
阿音跪在坟前,如今她已经很少流泪了,似乎所有的泪都快流干了。
阿海看着那两座紧靠在一起的坟墓,只感觉喉咙干涩,眼眶有些热,浑身都不自在。
他想劝阿音,却在那墓碑上的遗像下说不出口。
“爸,妈,你们总说想看着阿音出嫁,虽然没这个机会了。但是阿音把海哥带来了。”阿音没再说以前,脸上带了几分笑容。
“海哥对我很好,对我千依百顺,事事以我为先,阿音嫁给他一定会幸福的。妈,你看阿海是不是比电视上的明星还要好看?”阿音拉着阿海过来。
噗通一声阿海也跪在了墓前。
只是手心里满是冷汗。
“女儿找个这么帅的老公,是不是赚到了?”阿音笑着道。
“妈,阿音想要好好过日子了。柯氏,女儿恨,恨到了极点,柯氏女儿想要你们入祖坟好好投胎,好好受供奉。女儿是不是不孝?”阿音叹了口气。
正说着,不知道为什么,从墓前飞过的一只喜鹊,竟是直直的栽倒在墓上。
那墓碑上顿时溅出了血迹。
“啊!”阿音惊得惊呼一声,那喜鹊却是腿脚抽抽直接死在当场。
“怎么会?你们,你们怎会反应这么强烈?妈,妈,你们不愿女儿原谅柯氏吗?”阿音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她哪里会想过会遇到这种事。
阿海却是拳头紧握,冷汗布满了鼻尖。
他们,哪里是不满,他们是恨。
他们是恨自己啊。
他们在警告自己离开阿音!
阿海死死的握着拳头,不敢抬头!
“妈,女儿也恨女儿也苦啊,女儿恨不能让柯氏就此覆灭再不存在世间,女儿好恨啊女儿真的好恨啊。”阿音心口剧痛。
丝毫没想过这是父母不肯同意这门婚事。
看着撞死在母亲墓碑前的喜鹊,阿音心口疼的几乎无法呼吸。
叽叽喳喳的鸟似乎都受了影响,扑簌扑簌拍着翅膀落在枝头,将那两座小小的墓碑围住。
不知道是不是阿音错觉,好像那些鸟的眼睛里满是悲伤和绝望,让她心中莫名的升起几分不安。
阿海微微抬头,静静的看着那些畜生。
眼睛微微一眯,所有鸟类纷纷拍着翅膀惊慌逃窜。
“怎么回事?妈,你是要告诉我什么吗?妈……”阿音神色有些惊慌的看着父母墓碑,仿佛上面笑意吟吟的遗照都变得有几分悲伤了。
“阿音,大概是伯父伯母不放心你吧,你将来过得好,他们也能安心了。”阿海从始至终就没看过墓碑一眼。
“等我们结了婚,他们必定就安心了。”阿海低着头,拉着阿音的手一直不曾松开。
不知道是有些抵触还是心虚,他一直避开了墓碑上照片的眼神。
阿音点了点头,扶着阿海的手站起来,站起来才感觉天旋地转。若不是阿海扶着,恐怕直接就栽倒在地了。
“小心点。”阿海叹了口气,将她扶住。
“等会我想去村子里一趟,落叶归根,爸妈不能一直在外做孤魂野鬼。我想去求族老,让他们能进祖坟进祠堂接受供奉。柯氏不能绳之以法,总不能连回家这么简单的愿望都做不到吧。”
阿海点了点头,一直到两人走远,阿海都没回过头。
阿音也没发觉,自从昨晚后,阿海似乎变得更加淡漠冰冷了。身上的冷意几乎能凝成实质。
以前阿海便不喜欢别人的触碰和靠近,如今更甚。
墓碑上余父余母含笑的照片,被风卷走,飘散在天空中,找不到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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