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很黑。
凌无期坐在一棵古树下,背影却是显得那样的孤寂,原本凌无期是万众瞻目的存在,无论在任何地方都不会寂莫。
可是现在这个时候,凌无期的背影却是格外的独孤。
“想什么呢?”
一声轻叹响起。
然而,凌无期的身子不由一震,脸色在一刹那间变得紧张起来。
这个声音对于凌无期来说,现在是最不愿意听到的,而且这么多年以来,这是唯一个连凌无期都不敢面对的声音。
魔子。
魔子的声音。
那怕只是最为简单的言语,那怕是最为普通的轻叹声,对于凌无期来说这时候却如同是天雷勾动地火,那怕是最为简单的言语,在凌无期心中竟是突然有一种想要落荒而逃的慌张。这样的情况,以前从来都没有出现在凌无期身上过。
无论遇到什么样的情况,凌无期都是淡然相对。
“你醒了?”
“是的。”
“你还好吗?”
“很好。”
声音平静而清冷,然而这个时候却让凌无期的身子不由一震,这个很好的意思,凌无期知道其中的份量。如果不是因为自已的失误,或许魔子就不会有这样的结局。对于凌无期来说,现在那怕是心中已经经过青衣女子的开解,然而凌无期却根本做不到无动于衷。
尤其是魔子的那一句很好,更是让凌无期心中的最后一道防线都直接漰溃。
亲手废了魔子的一身修为,这才让凌无期心中更加自责。
这一切对于凌无期来说,心中始终无法安心。
“凌至尊还在自责吗?”魔子轻叹道:“连我自已都已经释怀,难道凌至尊还要一直自责下去不成?这么多年以来,曾经我也对凌至尊也心怀抱怨,可是有些事情想通了之后,那一切都只不过是过往浮云,凌至尊也未曾亏待于任何人。”
“你心中真能无怨吗?”凌无期一声轻叹:“这一次完全是因为我的失误,最终才造成这样的局面。也是我亲自出手,废了你的一身修为,如果换作是发生在凌某的身上,凌某心中也必然充满了怨气。”
“为什么要怨?”
凌无期不由一愣,不由目瞪口呆的看着魔子。
这时候魔子的回答,那怕是凌无期都觉得极为意外。
为什么?
有些时候,事情从来都没有什么为什么,尤其是对于任何的恨与怨,从来都是没有任何理由的。如今即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凌无期也实在想不明白魔子为什么变得这般豁达。
“以魔子的身份存在太久了,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任何人记得我还是冷风。”魔子一声轻笑:“现在一身修为没了,我现在却仍然还是冷风。曾经我们做了许多事情,并不是为了得到什么,只要心中的目地并无半分恶意就行。”
凌无期身子不由一震,神情在一刹那间不由变得古怪起来。
这样的言语,凌无期前不久才刚刚听到。
如此情况之下,那怕是凌无期现在也不由感觉到非常意外。
“其实,这一生能走到现在这样的地步,我已经非常知足。”魔子苦笑一声:“对于很多生灵来说,必然会觉得实在太亏,可是这一路走来,我却行到了许多以前自已想都不敢想的益处。当日凌至尊让我修行那一条路之时,也早就已经和我言明过其中的利害关糸。一切都是经过我的同意之后才实行的,那怕是如今这条路并未走通,但也是我的选择,不是吗?其实对比于那些失败的其他前辈,我如今还能活下来已经算是非常幸运了。”
凌无期眼眶不由一红。
这个时候,凌无期的神情不由变得古怪起来。
魔子的话,现在让凌无期都不由有些汗颜。
一直以来凌无期都不曾将任何生灵真正放在心上,一向孤高自傲,可是在这一刹那间却不由感觉到心神震动,内心深处却又有了一种不一样的触动。
现在,似乎终究是自已的眼界太窄了一些。
直到现在这个时候,凌无期心中才有了一丝触动。
原本,是自已活的太复杂了一些。
“你,,,,,,”
凌无期开口,却又欲言又止。
到了这种时候,那怕是凌无期自已都不知道自已到底应当说些什么。如今的情况连凌无期自已都觉得有些难以接受了。
“其实凌至尊就是自已把自已逼到了绝境,所有的事情都要自已扛,不允许自已有任何一点点的失误。”魔子一声长叹:“可是在这世间,谁又能真的无暇无垢?纵然是那些传说之中的生灵,那怕他们又能说自已就没有做错过任何事情吗?”
凌无期抬头,目瞪口呆的看着魔子。
一直以来,任何生灵在凌无期的面前都是战战兢兢,像现在一样在凌无期面前说教的生灵从来都不曾有过。这时候被魔子多次提及自已的痛处,那怕是凌无期都觉得有些脸红。可是现在细想起来,魔子所说的每一句却又是不折不扣的事实。
终究是自已把自已逼的太紧,根本没有给自已留下半分的余地。
到了如今这种时候,也是自已一步步走到了绝境之中,,,,,,
“凌至尊,晚辈一直都有一个心愿,不知可否替我完成?”
“什么心愿?”
凌无期眸中不由闪过一丝亮光。
对于这件事情,凌无期终是难以释怀,如果魔子这时候有什么心愿,自已若是可以替他完成的话,对于凌无期也可以减少心中的一些愧疚。
“曾经,我一直想与凌至尊共谋一醉,不知现在可还有机会?”
“你要和我喝酒?”
“是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魔子眼眸之间似乎闪烁着某种光彩,这时候在魔子的眼眸之间,直接多出了一丝亮光。
“好。”
凌无期苦笑点头。
到了这种时候,凌无期又如何不明白魔子的真正用意?
自已心中压抑了太久,同样也需要有一个发泄口,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又有什么事情会比共谋一醉更能让人迷醉,更能在这乱世万古之间解开心中的结?
酒,有时候是个好东西,,,,,,
即可以发泄自已心中的郁闷,也可以让自已的情绪得到足够的舒展,,,,,,
妖主与金猿山主结义的消息传的很快。
在某些有些人的刻意安排之下,这个事情在万妖城中传的沸沸扬扬。许多万妖城的老一辈强者根本不信妖主会有这样的举动,多次要求面见妖主。
可是妖主却是谁都不见,竟是直接默认了这件事情。
万妖城中,一时之间不由人心惶惶。
在所有的万妖城子民心中,妖主就是不折不扣的唯一。
甚至可以说所有万妖城的生灵,他们都只知道妖主才是唯一的王,曾经也有许多生灵想要与妖主拉近关糸,种种手段更是屈出不穷。可是妖主却从来都不曾正眼看过任何生灵一眼,许多野心勃勃的生灵,在妖主强大的压力之下也在不断的让步和消亡,到后来已经没有任何生灵再敢有这样的念头。
万妖城上下,有的是战功显赫的强者,他们都曾经是与妖主一起打下这天下的功臣,连他们都不敢有半分不敬之意,如今听到这样的消息,自然让所有生灵都有些坐不住了。如果妖主真的和金猿山主结盟,就等于是在万妖城子民的头上又多了一位,这自然引起了不少子民的不满。
谁愿意在自已的头上多个祖宗?
金猿山主?
那怕是曾经打遍世间无敌手的金猿山主也不行,在这件事情之上,任何人都不能有任何特殊和例外。
“山主,外面的动静很大,许多生灵都在议论纷纷,对于您和妖主结义之事心怀不满。”白狐恭恭敬敬的站在卓君临的面前:“而且已经引起了群情激愤,许多生灵已经在暗中想要对山主不利。”
“无妨。”卓君临一声轻叹,似乎这件事情和自已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关糸一样:“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白狐闻言面色不由一惊,其他几只大妖也不由同时色变。
意料之中的事情?
这话怎么听着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啊!
如果这一切都在山主的意料之中,那么必然早就应当知道与妖主结拜并非并智之举。如今这般陷入进退两难之地,难不成也在山主的意料之中?
“万妖城里终究太过寂寞,甚至如同是死水一潭,根本就激不起任何风浪,如今有了这样的大事作谈,自然会有许多生灵心存想法。”卓君临一声轻叹:“不过这一切都已经不太重要,不管他们是恨还是喜,其实与我们都没有任何的关糸。”
“可是山主,外面现在传的很难听,说什么的都有。”
“是吗?”
卓君临闻言眉头不由一皱:“外面到底说的是些什么,你不妨与我说说。不过我倒是觉得有些奇怪,看看外面那些生灵,到底能说出些什么难听的言语出来。”
“这个,,,,,,”
白狐面色不由一僵,一时之间竟是根本不知道应当如何作答了。
那些难听的言语,那怕是白狐听到之后都觉得有些难听至极,如今卓君临却又要白狐直接说出来,一时之间却是让白狐都有些左右为难了。
在白狐眼中看来,那些言语就是对卓君临的大不敬。
“看吧,你自已都没有听明白外面那些生灵说的是什么,那又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卓君临一声轻叹:“嘴张在别人的身上,他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好了,耳朵长在我们自已的身上,我们愿意听什么就听什么好了,又何必去在意别人说的是什么。都已经到了现在这一步,难道那些话就只有我们能听到吗?别忘了现在可是在万妖城中,妖主都没有出面,你们又着急什么,难道他们的话,还能咬掉我们一块肉不成?”
“这,,,,,,”
白狐目瞪口呆的看着卓君临,眼眸之间满是错愕。
这也行?
虽然这话听起来有些古怪,可是细品之下却是十分有道理,那怕是白狐向来心思缜密,这时候一时之间竟是根本无言以对,面对卓君临略带嘲讽的言语,白狐竟是根本不知道到底应当如何开口。
这亲的情况,以前白狐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而是想都不敢去想的那种。
可是这个时候被卓君临这么一说,白狐突然发现自已以前的种种脾气根本就没有必要。这眼界心境自已差的还不是星半点儿,,,,,,
“我现在就想看看,妖主到底还能忍气吞声到什么时候。”卓君临一声冷笑:“那些长舌之徒以为只是单纯的在攻击我,却根本就没有想过这种事情最容易引起妖主的不满。都已经到了现在这种时候,连妖主都已经默认了这件事情,难道会因为他们的几句言语就有所改变不成?”
白狐不由愣住了。
山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能忍,妖主会忍下去吗?”卓君临嘿嘿一笑:“即然妖主决定要与我结为异姓兄弟,现在他们在攻击我的同时,也等同于是在妖主的脸上狠狠的拍上了两记耳光。如果妖主真的什么都不做,那么丢脸的又是谁?”
“这,,,,,,”
六只大妖不由同时神色疾变,眼眸也不由变得异常难看起来。
原来,山主到现在还这么淡定,居然是在打这主意?
此时被山主这么一说,他们各自心中的那满腔怒火这时候却又根本再无半分,这一切的背后,原来真的是那些生灵在自找没趣?
“好戏,不会太远了。”
卓君临一声轻笑:“妖主到底能忍到几时,这才是我现在最关心的事情,至于最终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发展,那就值得我们好好的捉摸一二。现在你们若是和万妖城中有旧的生灵,都可以开始准备清算了。”
六只大妖不由同时一惊。
清算,山主这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到底是山主疯了,还是我们这些家伙的脑子实在转的太慢,根本跟不上山主的离奇想法?
“难道,以前就没有和万妖城的生灵有过旧怨,现在正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时机,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时机,难道你们也甘心就这样放过的吗?”卓君临一声轻笑:“而且这一次,可是妖主亲自出面,机会难得。”
“这,,,,,,”
六只大妖不由同时面露古怪神色,,,,,,
“痛快。”
魔子大口灌了一坛烈酒,不由呛的连连咳嗽起来。
这个时候,在魔子的眼角之中不由呛出了一窜眼泪。
凌无期一声长叹,同样提着一坛烈酒拼命的往嘴里灌着。这个时候凌无期再也不像是那位曾经杀的世间生灵闻风丧胆的世间第一煞神。
魔子每喝一口,凌无期就陪上一口。
拼命的往嘴里灌,拼命的大口吞咽。
这个时候他们只希望能够大醉一场,在酒醉之后不需要再有任何的想法,不用再有任何的心思去想任何事情。只要能痛痛快快的醉个痛快,然后,,,,,,
可是,越是想醉的时候,他们却又偏偏没有半分醉意。
“有什么打算?”
凌无期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已就不由有些后悔了,如今魔子沦为废人一个,以后必然是泯然于众。
打算?
以后又还能有什么打算?
可是现在,自已居然嘴戝的再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再来一次。”
“再来一次?”
这个时候,连凌无期都不由愣住了,魔子这句话里到底是什么意思,那怕是凌无期一时之间都不由觉得有些古怪了。
“我活了下来,就绝不会认命,那怕是我的一身修为尽废,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认命。”魔子一声长笑:“我是‘疯捕’冷风,是魔子,即然我能于种种磨难中存活下来,这一次我仍然相信自已还有再为一次的机会。谁说的修为尽失之后就是废人,我就要逆天一次,让世间所有生灵都知道我还要再次一次。”
说话之间,魔子的眼神如疯似狂。
“我命由我不由天,我说的。”
魔子长笑道:“在我眼中,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能放弃自已,那怕是前路看不到任何的希望,我也绝不认命。”
“这,,,,,,”
凌无期再次愣住了。
在魔子的身上,凌无期似乎看到了曾经自已年少轻狂的自已。
而且现在魔子远比自已年轻之时更加的疯狂,也更加的底缊深厚。魔子所有的路都已经走过一次,而且也比自已那时候更加有经验。
甚至,凌无期已经不敢在再想下去。
如今在魔子身上受到的触动,远比以前在任何人身上受到的更多,尤其是魔子的身上那股永不服输的气势,那怕是凌无期现在都要自觉不如。
要是大家都出生在同一时代,那怕百舸争流万雄竟渡,魔子也必然是笑到最后的那一位。因为在他的心里,从来都不曾真正绝望过。那怕是看不到任何的希望,魔子也仍然会坚持到最后一刻,这样的心境却是许多生灵想有却从来都不曾拥有过的,,,,,,
“凌至尊乃是人族的希望,如果连凌至尊心中都有了绝望,那人族的许多生灵又如何能撑得起人族的骄傲?”魔子一声长叹:“如今就算是看不到希望,凌至尊同样不能有任何的绝望。”
“这,,,,,,”
凌无期不由一声苦笑。
如今被魔子一语点破,凌无期却是感觉到心中百感交集。
这么多年以来,凌无期从来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已会遇到这样的情况,当遇到这种情况之中一时之间不由感觉到措手不及,最终连一切都变得迷茫起来。
而在魔子的身上,却从来都不曾有过这样的迷茫。
活着干,死了算。
这才是魔子一直坚持所在,也是魔子一直不曾放弃的动力之源。
那怕是凌无期,现在也不由深受触动。
“今日,凌某受益颇多,多谢道友。”凌无期这时候竟是直接向着魔子行了一礼,眼眸之间满是凝重:“如今这天地大乱,万魔纵横,凌某在这条路等相候,期待再与道友并肩共行,一同在这个世间杀出赫赫凶名。”
“如君所愿,我必将追赶上前,不落于人。”
此时,魔子依旧竟气风发。
那怕是一生修为已经没了,可是身上的锐气却未曾有半点折失,甚至现在在魔子的身上,凌无期感觉到了一股极其强大的自信。
这样的情况,那怕是凌无期都觉得不可思议。
“我的情况,暂时不要让卓君临知道,否则只怕会影响到他的道心。”魔子一声长叹:“我知道凌至尊将其视为已出,对卓君临也颇为照顾,但有些时候却并不能将其护持的太好,只有百折不屈,方才有冲天机会。万道始源之法,皆都离不开努力拼命,而卓君临现在最欠缺的,就是未曾经历过真正的生与死,所以也才无法做到涅盘重生,一但遇到超出他想象的挫折,只怕就会失去了道心。”
凌无期不由苦笑点头,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这个时候,魔子关心的居然还是卓君临,根本就没有想到自已的情况。如此看来,魔子的心胸之广,已然远超他们几个老怪物。不过对于卓君临的了解,凌无期却是远比魔子更清楚,这一路走来虽然也曾遇到过无数的强敌,但在卓君临的心中却根本未曾将任何生灵放在眼中,更不曾对任何生灵产生过畏惧之心。这样的心境之下,虽然卓君临处处都有着一腔热血,却也并不完美。
现在这个时候,凌无期却也不好多说什么。
毕竟,魔子的话也并非没有道理,而且也正好可以弥补卓君临性格上的种种不足,那怕是现在凌无期现在也实在不好多说什么,,,,,,
至少对于魔子现在的言语,凌无期是没有半分反驳的想法,这位年轻的后辈,甚至眼光和见解都已经超出了自已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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