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蝶衣痴痴的笑着,堆起的酒窝像是能醉侠客的醇酿。
于青也一人吃掉了三块月饼,其中一块更是她亲手做的。
因为小姑娘在那块月饼外皮中间,摁上了一小颗红果作为标志。
年少窃喜之事莫过于此,看着欣喜之人吃掉自己亲手做的食物,照在心田间的月光都明亮了几分。
赵应栾不住感慨着,饭量真大。
徐小福也偷偷贴近吃的最多的好友,悄悄比了比身高。
吃的多长得快,为什么我都是横向发展呢?
路边皮影吸引了一行人的目光,依依拉着姐姐站在钻进人群里围观,小胖子也乐在其中,满心欢喜的看着一场皮影江湖。
于青也悄悄的拉住赵应栾,站在人群不远处,关切道:
“应栾哥,梅骨园子里,谢顶的故意找茬,是有什么事吗?”
赵应栾闻言,心中不觉一暖,望着身高马上赶得上自己的好友,轻声道:
“有一些吧。”
他顿了顿,扭头望向人群中,恰好迎上江蝶花和依依转头寻人的目光。
“也不是什么大事,预备营里,谢顶的仗着人多势重,欺负别的袍泽,我看不惯,趁他落单揍了他一顿。”
赵应栾脸上带着微笑,语气平淡地说着:“之后他们就一直不依不饶了。”
于青也知道,这群府司子弟吃了亏可不会善罢甘休。
不然谢鼎天也不会记着当年的狗屎之仇,隔三差五的挑衅,虽说忌惮于青也的拳头和坊司背景,大冲突没有,但小摩擦不断。
“应栾哥......”
赵应栾打断他道:
“好了青子,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的,中秋过后,进入山阳军,到时候我和他们各凭本事,这些府司子弟,还欺负不着我,咱山南郡是个讲规矩的地方!”
“你别瞪我,我不是说你哈,你这坊司子弟明年才会进入山城兵役,这事你就别替我瞎操心了,哈哈!”
于青也无语,话都被赵应栾说完了,远处依依正冲着他们挥手。
赵应栾拽着好友就往皮影摊前走去。
“依依她们喊了,走吧过去看看!”
坊司街,于青也家宅内。
林重一脸郁闷的烤着那只山跳,被绑了一天半宿的灰色山跳,终于迎来了和小伙伴的团聚。
院中方桌围坐着六人,加上正在烤山跳的林重,八坊司七位副坊主就差卫坊一个。
闻着兔肉飘香,几人不觉食指大动。
丁老头这时候已经收起了烟杆,坐在正对着门的长凳一边,轻轻咳了咳。
屠不语见状,大声冲着厨房道:“林重,兔子!”
只听厨房里呸呸两声,林重骂骂咧咧声音传来:“你才是兔子,你全家都是兔子!”
在林重老家那边,有一种职业,被称作“兔子”。
厨房木门吱呀一声打开,林重端着肉香四溢的烤山跳来到院中。
谷坊副坊主黎姿神色古怪的看着林重一眼,又看了看烤山跳。
还能吃吗?
众人都有些迟疑。
又是吱呀一声开门声,甲履参差声入门,李醇一副卫坊轻甲装束姗姗来迟。
“抱歉啊各位,八坊聚餐,属实难得,诸位相邀,不能不来!奈何今夜值防,醇要务在身,来得迟了!”
李醇站在主座对位的长凳旁,金礼礼见状,稍稍挪动了瘦小的身体,让出了长凳的大半位置。
林重坐上主座长凳,摆开桌上各菜,没好气的道:“说人话!”
李醇嘿嘿一笑,坐下长凳:“我自罚一杯!”
说罢就是抓起桌上杯子和酒壶倒上,一饮而尽。
穆森然和屠不语坐在东侧长凳,相当默契的撇了撇嘴......这厮就是想喝酒!
穆森然堆起和善笑容,呵呵一笑道:
“李坊主执勤辛苦,今日中秋,卫坊尚在辛劳,当先犒劳一下!你看这林坊主亲自下厨烤的兔子,李坊主不妨先尝一尝!”
屠不语一旁面无表情,心中暗骂一声,这厮焉坏,嘴上不动声色的吐出三个字:
“辛苦,吃!”
林重看着,撇了撇嘴,也不说话。
李醇嘴上说着“那多不好意思”,手中动作不慢,撕下一块兔肉塞入口中。
黎姿一旁恰时开口道:“刚才林重端着兔子从厨房出来时,我听到他呸了两声。”
说罢端起桌上茶水喝起来,用以掩饰着笑意。
李醇嚼也不是,咽也不是。
刚才怎么不说?怪不得让我先尝兔子肉,姓屠的舔丁老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这么好心?还有杀千刀的穆森然,都是边军出身,竟也这样对我?
他一脸茫然的看了一圈众人,最后目光停在身旁金礼礼脸上。
金礼礼有些稚嫩的小脸微笑着点了点头。
李醇顿时有些想哭,人心不古啊!竟然没一个人提醒的!
咳咳!
林重有些不忍看下去......青阳坊司中,除了我和阿醇,谁还这么容易忽悠,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嘛!
“刚才出来,呛了一嘴柴灰,放心,没呸在这只山跳上!”
李醇听罢,心中一横,去他娘的,吃就吃了!
接着哈哈一笑,再满一杯酒水,抬头饮下。
小酒杯喝出了大碗的豪状!
望北街,中段。
于青也抛开杂乱思绪,轻拍脸颊,试图放松一下这两天有些崩紧的心神。
青印长符的出现,使他的内心产生了不小的波澜。
还是没有林爹的稳重啊!要处变不惊,临危不乱......少年不住地心想着。
看着前面好友欢快的背影,少年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江蝶花一身利索飒爽的打扮,真真有一种仙子风范,要是生在山北,说不定真会被哪个游方高人一眼看中,教习不传密技当上一方女侠。
女侠束起的马尾长发贴着背脊,走起路时候随摆起来,如瀑流水,发尾垂摆在腰间,盈盈一握的腰肢抽条出动人模样,往下望去是一抹弧度惊人的翘起。
啧啧!
蝶花女侠看上去可真好看!
呸!龌龊!
听大人说,这样的应该好生养!
呸!我还是个孩子!
于青也不觉心跳有些加快,脸颊微热,暗自腹诽着:这可都怪林爹的“教导”,我还小,跟我半枚铜子儿的关系都没有!
呸呸呸!
于青也有些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不忍再看这美好的光景。
看依依?我求你做个人吧!
心神除了有些旌旗荡漾,却也减轻了些许烦愁。
快步跟上四位好友,内心不觉暗骂,自己今天这是怎么了,竟然如此的胆儿大,该不是两口小酒壮胆了吧?
望北街在与青芒大道相交处,依照每年惯例,都会有花灯相立。
山城中秋的园会花灯,在某种程度上,要比上元花灯更受重视。
灯物由小到大,在街道两旁延展到与青芒大道相交处,望北街南段,花灯再次由大到小,最终连上街道两旁的华灯。
一个花灯就是一个故事,一盏灯光便是一处乡愁。
花灯各个灯屏上汇聚了大奉各地州郡的传统手艺与风俗。
花鸟虫鱼、梅菊竹兰,名山秀水、古人轶事......各地风俗特产皆有入屏。
大大小小的灯屏寄托了当下整个山南,对于山脉之北的绵绵眷恋。
天涯共此时。
千里共婵娟。
虽然每年园会的花灯布置都是大同小异,但是都象征着来到此地的人们对于青芒山脉北面的人和故乡的思念。
圆月高升,悬挂当空。
临近青芒大道,人群变得越来越拥挤,此处看花灯的人们比肩接踵。
两街交叉口中央,矗立着一个由竹木、绫绢等材料彩扎出的朱雀神鸟,神鸟花灯有两人那么高,周身缠绕升腾着上下浮动的似火红绫。
鸟首望北,昂首抬着,正对着空中明月。
围绕着朱雀花灯的山城百姓,驻足祈福,双手合十闭眼默念,或是传递着对远方家乡的思念,或是祈福着今后日子的安康。
忽地。
人群中一炮仗声响起,本就拥挤的人们受到惊扰竟然开始推搡起来。
中秋又不是元宵,怎么还有人放炮吗?于青也想着。
拥挤的人群已经推着他不停的绕着花灯前进,嘈杂声不断。
很快,人群安稳下来,于青也注意到街道街角,都有两名身着卫坊服饰的人在维稳着秩序,这也是人群惊扰后能快速安稳下来的原因。
少年感觉右手衣袖胳膊被紧紧的拉了一下,转头一看,江蝶衣一脸紧张的正望着自己。
依依怯生生地道:“青也哥,我们好像和姐姐她们走散了。”
于青也这才注意到,刚才突然惊扰拥挤的人潮把几人冲开了,只有依依一直抓着他的胳膊,这才没有被人群冲散。
两人朝着四周望了望,呼喊着同伴的名字,人群熙熙攘攘,喧闹的声音灌耳,一时之间还真找不到另外三人了。
江蝶衣一直紧紧的抓着于青也的胳膊,生怕再被人群挤丢了。
于青也伸手揉了揉江蝶衣额头刘海儿,道:“没事儿,我们先往望北街北边逛,那边的花灯还都没看,在那边应该能和花姐她们碰头。”
依依安心的笑着点头,眼眯成起了两道弯月。
两人绕过朱雀花灯,朝着北边走去。
街道人群不再那么拥挤,但一时也还未看到其他同伴的身影。
依依也不再像刚才一样紧张,只是从抓着胳膊改成拽着衣袖。
突然,江蝶衣拉着于青也兴奋的喊道:“青也哥,那边那边!”
于青也以为她看到了赵应栾他们,随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一些女子莺莺燕燕的环绕着一处夜摊,仔细看去并没有江蝶花的身影。
摊前那些女子手指点了点什么,然后轻轻涂抹在脸上,开心的笑着。
于青也回头望着依依,后着一脸欣喜,带着些许不好意思撒娇道:“走嘛青也哥,陪我去看看嘛!”
可爱的小虎牙露着,浅浅一笑叶眉弯弯,少年哪里还能拒绝。
江蝶衣来到胭脂摊前,神采奕奕地看着夜摊上的姹紫嫣红,竟一时有些踟蹰了。
那胭脂摊老板见状,看了看于青也,又看了看依依,微笑道:
“这位姑娘,喜欢哪个可以试一下,我这里的胭脂水粉,可都是丹阳郡大户小姐们最喜欢样式。”
老板又望回于青也,笑道:“公子,不妨为心爱的姑娘选上一样,这三种桃红、粉红、玫红都挺适合您身边的这位姑娘!”
江蝶衣偷偷看了一眼身边少年,只觉满面羞红,赶紧低下头不敢多看,假装看着老板推荐的三种胭脂。
于青也仿佛只听到胭脂摊老板的前一句话,有些怔怔,看着摊位上各种琳琅满目的胭脂盒粉,思忖道:
看着都一样啊!花姐能喜欢这些东西?林爹打的匕首送给她都比这讨喜。
老板又道:“姑娘可以试一试,不妨事的!”
依依抬头,向着老板确认道:“可以吗?”
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跃跃欲试。
在老板的再三确认下,依依选中那样粉红胭脂,扭转开盒盖,轻轻点了点腮红涂抹在脸上。
“青也哥,好看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