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民族,总有人被时代裹挟,在头昏脑热下做出蠢事,也有人始终清醒,在潮湿褪去后抚慰时代的伤口,这两种人得国都存在。”
弗洛的话,让郑原彻底警惕起来,他确实相信某些人会良心发现想弥补过错,但如果想做坏事,却也易如反掌。
那背后的老板到底是什么人,他很好奇。
从雷文郡到芭黎并不算近,他们的车晃晃悠悠在下午赶到芭黎市郊,穿过凡尔赛宫前的城市,来到山丘围绕中的塞纳国家森林。
放眼望去,一条笔直的公路将两侧繁森山丘分为两半,漫山遍野都是未经砍伐的原始森林,青翠绿屿中偶尔可见古老房屋,古建筑如宝石般镶嵌在翡翠原野!
越是往山里走,就越能感觉到气候湿润,可谓最佳的疗养地,他们转过一道山湾,停在绿屿脚下的疗养院。
众人下了车看去,疗养院背靠绿螺,脚踏湾河,左右都是人工培育的秀美园林,距离芭黎市区不过几十英里,可谓闹中取静的好地方。
郑原仔细观察它的格局,三栋纯白色的梯形楼房建在多山夹角之间,楼层如同积木般方块规整、层叠嵌套,每层楼房顶部都有绿化园林,各种健身疗养设施应有尽头。
在梯形主楼两侧,沿着山腰错落分布着圆形扁楼,此类楼房多为单层,它们牢牢镶嵌进山腰,就像山丘表面塞了很多白色飞碟,以空中走廊连接,科幻范十足。
再往下看,一条蜿蜒河流绕过山间,河流之上覆盖着椭圆形银白色玻璃棚,众多小型建筑全被遮挡在玻璃穹幕下,仿佛山间躺着晶莹璀璨的巨型贝壳。
五光十色的科幻景观灯将云间烟雾蒸腾飘散,一股未来主义气息扑面而来。
“你确定我们来的是1990年?我怎么感觉2049年都不止啊?”
李凯门没想到塞纳谷德疗养院那么奇特,还真以为自己回到现代了。
梁侃下了车,朝众人解释:
“根据弗洛管家的介绍,疗养院的前身是芭黎共和疗养院,在战后二十年陆续被珐国政府修建完成,1960-1980年完成的建筑,多多少少都要受到苏国审美的影响。”
“在当时,苏国成为媲美霉国的超级大国,是无产阶级世界的领头羊和老大哥,它在国民生产总值超过霉国后,开始建造乌托邦式的宏大巍峨建筑。”
“至苏国解体前,一座座奇特前卫的乌托邦式高楼大厦在亚欧大陆拔地而起,这些建筑就像是天外来客的飞船,矗立在森林、海湾、平原、悬崖、城市,向全世界展示着苏国对未来世界的美好愿景。”
“在那个时代,霉国乃至西欧的劳动者也受到苏国的影响,西方世界为了保证本国人民不被克格勃渗透,开始改善劳动者条件,建造的疗养院风格也无限接近苏国乌托邦审美,这个建筑大概就是霉苏冷战时期遗留的下来的。”
“甭管是什么,我们得亲自去看看。”
他们下了车,走到疗养院前,贝壳白的简约大门紧紧关闭,两侧安保室吹哨鸣笛,走出很多保镖。
“你们是谁?这是私人疗养院,请立刻离开这里。”
保镖强硬冰冷的话语,不留一丝感情。
弗洛走到前面,不卑不亢说道:“我有亲戚在疗养院里,我们是来拜访他的,请你们把疗养院接待员叫来,我们想跟他们直接对话。”
保镖见弗洛坚持要这样,低声在对讲机里嘀咕一阵,白色大门咔嚓自动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妙龄女郎。
这女子金发碧眼,容貌姣好,穿着得体的墨蓝西装套裙,剪裁得体的衣服把玲珑线条修得更加婀娜傲人,发丝全都兜进蔚蓝大檐帽,利落又洒脱。
“你们好,我是谷德疗养院的接待专员,请问你们需要什么帮助?”
这女郎笑靥如花,贝齿闪亮,礼貌中透着一股浓浓的疏离和高傲。
“你好,我是博朗德先生的管家,我是带着朋友来拜访他,请你替我们通知他。”
女郎点点头,脸上的笑容略微僵硬,她低头看了下文件夹,拿起手中的电话:“你好,是总服务台吗,帮我转接博朗德先生。”
“是这样的,博朗德先生,您的管家要来拜访您,我们想征求您的意见,是否同意他们进来?”
“好的!”
“好的,好的,我明白了,祝您疗养愉快。”
金发女郎掐断电话,笑容随即消失:“博朗德先生同意你们拜访他了,请吧。”
金发女郎在前,他们跟着走进疗养院,越过精致园林走进玻璃贝壳下。
这是一座疗养服务大厅,一睹纯白幕墙将贝壳入口完全遮住,迎面而来的是半环形柜台,几个穿着淡蓝色工作服的护士站在柜台后面,她们身后权杖缠蛇医疗徽标闪闪发光。
“请你们先填一下各自姓名,我会给你们一张访客卡。”
郑原他们随意编造了几个名字,各自拿了访客卡,被金发女郎带着走进幕墙门。
一入内,贝壳穹顶内的景象映入眼帘。
这里的建筑空间就像酒店大厅,水晶幕墙倒影湛蓝天空,沿着墙壁分为三层,分布着跟老人有关的康复室、诊疗室、活动室……,各式各样的生活店铺分布在二楼,涵盖吃穿住行、洗衣做饭、娱乐游玩,可以一站式解决老人所有问题。
郑原抬头睁眼往上瞅,三楼是穹顶最高层,阳光经过玻璃照射最先到达那里,自然而然被建造成空中花园。
这些花园犹如悬浮在顶部的同心圆坛,大大小小没有定数,圆坛中花团锦簇、灌木葱茏,繁荣自然的生态景观在圆坛间徐徐生长,人可以沿着花坛间的通道散步。
他们绕过来往熙攘的人群,从贝壳里走进上山的电梯,来到山腰上的白色飞碟扁楼。
“博朗德老先生的疗养宅就在这里,你们请进。”
他们站在走廊里,等大门打开,博朗德老先生坐在轮椅里被护士推出来。
郑原仔细浏览,逸克·博朗德明显没有年轻时那么英俊了,他头发完全变白,脸上皱纹丛生,身上棕色毛衣微微卷起,大腿盖着绒毛毯子。
这老头看见弗洛在这儿,啊啊呀呀个不停,口水顺着下巴滴在毯子上,护士赶紧拿纸巾给他擦干净。
“咿咿呀呀……啊啊啊啊!”
护士还没擦完,剩下的纸巾全被逸克博朗德撕碎,他笑起来的样子就像个孩子。
“怎么会变成这样,老爷好像不认识我了。”
弗洛一脸疑惑,郑原看目前的情况,这老爷子大概是老年痴呆症了,他问向旁边的金发女郎:“这位女士,刚才你不是问了博朗德先生,他那时候怎么没有痴呆。”
金发女郎一脸假笑:“是间歇性阿尔茨海默症,遇到较大刺激就会发病,他的儿子很长时间都没来看过他了,我告诉他你们来的时候,他还是清醒的,可能是太高兴有故人来看他,受了太大刺激发病了吧。”
“你们要是想问候他,可以等他稍微好一点了再过来。”
郑原跟金发女郎说话时,眼睛不经意间瞥向这老头的手指,那手指敲打轮椅手背的的频率,分明是“SOS”。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第二遍“SOS”响起,他心里越来越坚定——博朗德老先生的痴呆,绝对有问题!
“不用了,我们是吕克·博朗德先生的朋友,就是来陪陪逸克老爷子,也没什么要说的话,我们看看他也就回去了。”
“好,请进。”
金发女郎展现职业假笑,让出门口的位置,他们跟着护士一起走进房间。
这间疗养公寓还算不错,简约自然的风格特地进行了适老装修,为老年人做了很舒服的动线设计,书房、卫生间、卧室齐备,客厅里可以直接看到窗外,山间美景尽收眼底,一切都很舒服。
“你们慢聊,我要去接待其他人了,有什么事可以拜托给护士。”
金发女郎一走,护士静静站立在旁边,郑原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原本是想问问逸克一些问题,如果他一直痴呆下去,还真没办法开口,退一步说,即便真的能开口,这护士在这里跟个电灯泡似的,也未必真能问出什么东西。
“呕……呕!”
郑原正苦恼时,逸克博朗德忽然呕吐起来,护士显然没料到他会这样,手忙脚乱跑出去找清洁工。
他刚才已经知道逸克手指敲打的声响是在求救,他走到老爷子身边:“逸克博朗德,你现在要是清醒,能听懂我说的话,就点点头。”
逸克听完,歪着嘴猛地朝他点头。
“看来,逸克老爷子确实不是老年痴呆,而是被故意弄成这个样子,好迷惑我们。”
“那你有什么要告诉我们的吗?”
逸克疯狂眨眼,手指往后拨拉,郑原心领神会走近他身边,把手伸到他手指的下面。
这老头尽力用手指在他手心勾勾画画,他能感觉出是英文名字:吕克·博朗德。
“吕克·博朗德,你的儿子?”
郑原反问时,护士已经带着清洁工走进来,郑原立马恢复神态,佯装跟老头叙话:“逸克老爷子,您近来身体还好吧。”
“这位先生请让开,我们要给博朗德老先生清理身体。”
他心想这里面一定跟吕克博朗德有关系,这种情况下想再问清楚不太可能了,郑原识趣得走开,任由护工为他清理口腔,更换衣服和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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