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原看向出海口,出海口和深海区就像是隔着铁皮的鸳鸯锅,彼此紧密贴合却泾渭分明。
他心说,幸好以前不像李胖子那么爱贪玩,基本的地理知识还是知道一点的,他解释道:
“这很正常,海水的含盐量比淡水河要高,淡水裹挟着泥沙,汇入海洋后会比海面略第一点,又由于水的密度不同会产生一条分界线,从上帝视角看,就像是永不相融的海水。”
众人正在说话时,科考船已经从湛蓝深海驶入琥珀色出海口,距离星星点点的冲积绿洲越来越近,他们甚至已经可以看见绿洲上的草木。
刚才离远看得并不真切,现在距离近了,扇形冲击绿洲完全收入眼底。
亚马孙出海口类似于“△”形,宽大的一面跟海洋交汇,窄小的一面连接着支流众多的河流。
在这宽几百公里出海口里,即是星罗棋布多如牛毛的绿洲,大者如城市,中者如乡村,小者如水缸,犹如翡翠从天而降直接砸在出海口,碎裂出碧绿海螺。
马蜡站在甲板上,手里握着望远镜看向远方:
“船已经准备好了,这一次跟我们下去的考古学家有五十个左右,另外一半人是雇佣保镖和护卫队,每十个人驾一艘小艇,再加上运送物资,共有二十条船。”
“我和约瑟芬老夫人想了想,我们刚好够一艘船,你们原定的那艘,就空出来运送物资吧。”
郑原点头:“也行,怎么都行,反正都已经到出海口了。”
“不过,我和约瑟芬老太太可能一时半会不会去驻扎地,可能得麻烦你们也绕远路陪我们走一趟了……”
“你们想去谢弗尔的绿洲营看看?”
马蜡还没说完,郑原就已经知道他的意图,这老大爷放下望远镜看着他:“说得没错,老太太觉得谢弗尔一定还在营地留了什么东西,她必须回去看看。”
郑原:“睹物思情,明白,我们本来也想去绿洲营看看吗,正好一起。”
马蜡见郑原他们没意见,召集甲板上所有待行动的队员,开始分配任务,考古人员十个人为一组,任命一个小组长,保镖也是同理,十个人为一队,再从中产生小队长。
仪器、食物、衣服、药品、交通工具、日常用品、考古器具、勘测仪器、通讯设备……他们把诸多物资全都分门别类塞进游艇,沿着亚马孙河道驶向定好的科考大营。
事分两头,一行游艇巡游河道时,另外两艘游艇却驶向相反方向,在诸多破碎绿洲间穿行,沿着狭窄的海面,寻找谢弗尔曾经驻扎过的营地。
“老太太,你们不是在1980年来过,怎么还找不到?”
郑原站在游艇栏杆旁看向左右的绿洲岛,姹紫嫣红的热带植物看着是漂亮,但都没有人生活的痕迹,肯定不是谢弗尔曾经驻扎过的绿洲岛。
“谢弗尔驻扎过的岛屿不算大,在所有岛屿中充其量是中等,热带地区植物生长太快,一年两年就变了样子,更何况我们已经快四十年没来过了,想找到它,确实要耗费一番功夫。”
老夫人说着话,颤巍巍拿起望远镜,有高大热带植物的阻挡,望远镜看不了多远,她仍然这样做,内心肯定焦急。
“后方请注意,后方请注意,我们已经找到谢弗尔绿洲营。”
众人听到对讲机里传出的声音,马蜡一声令下让舵手全速前行,绕过蜿蜒河道来到一座面积不算小的绿洲岛。
这绿洲岛最多也就村落大小,从游艇上看,沿着岛屿修起高约数米的篱笆,藤蔓植物疯长几十年,把篱笆缠得满满当当,从远处看就像是一栋绿色围墙。
围墙内,所有帐篷房屋宿舍塔楼都被建在高出地面两三米的栈板上,板子由于年久失修,已经腐烂坍塌,破烂不堪,随处可见各种枯叶和蛛网。
往栈板一走,脚下一层几厘米厚的泥土。
“你们小心点,热带雨林有很多有毒昆虫,拿着驱虫喷雾,把全身都喷满。”
郑原把喷雾分下去,跟着马蜡一起走下游艇。
从上岛开始,不断有各种没见过昆虫,萦绕在他们周围,幸亏有驱虫喷雾,要不然非得被昆虫吃了不可。
“老太太,您小心一点。”
约瑟芬老太太被保姆和马蜡搀扶着走上栈台,这个地方相当于营地的广场,三根旗杆上还挂着钠粹得国、神族特别队和祖先神力研究会的旗帜。
破败的布面在微风下轻轻飘荡,似乎在诉说着往日的历史。
“念宗,这里比我们三十年前来时更破败了。”
老太太说完,颤巍巍走进营地主房间,看房间的摆设是谢弗尔的办公室,她走到桌子前回忆道:
“1980年我们搜查过一遍,没发现任何东西,可我总觉得他有东西留给在这儿?”
“你们看,他给我的最后一份文件,是个加过密的文档,我必须得找到密匙文本,才能破译他想要告诉我的话。”
老太太从自己的包里拿出文件的复印件,打眼一看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书信了,但是在文本的关键段落,总会少那么一两个词语,并不影响阅读却显得非常奇怪,通篇读下来空白词语不在少数。
他想,这就是老太太嘴里说的需要密匙的文本。
元迦曼看着这份文件,质疑道:“也许是你们多虑了呢,有没有这种可能,谢弗尔当时撰写这份文件时很急,敲出文字时少了这些词。”
“小姑娘,我当时想的跟你一样,认为或许是多虑了,但是当我把这些空白填上合适的词语后,那是得国的一句谚语。”
“EsgibtnichtnurBinsenwahrheiten,esgibtauchBinsenirrtümer.”
“翻译成你们的语言,就是——世界上不仅有尽人皆知的真理,也有尽人皆知的谬误。”
“你们说,如果只是漏写忘写,这些词语为什么会组成得国谚语,说什么都觉得蹊跷,对吧。”
小黑看着此情此景,点点头:“老太太说的是,但是你们已经搜查了一遍,这个地方或许没什么线索,要是有的的话……轰隆隆啦啦!”
他本想继续说话,屋外忽然响起闷雷。
他们看向窗外,原本晴空万里的云层好似吸满了黑水把天空压得极低,闷热随之而来。
“要下雨了。”
这句话还没说完,倾盆大雨已经降落到地面,积累的灰尘被冲刷得干净,屋里由于年久失修慢慢渗进雨水。
下雨时气压很低,再加上热带雨林的闷热,所有人头上都积累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小黑和古格拿起书房里不要的纸片,叠了几把扇子,扇起凉风也稍微好受一点。
“说下雨就下雨,我们得好大一会不能回去,外面有保镖守着其实也没啥大事,无非是多等一会儿。”
马蜡说完,沿着书房往里屋走,这里是一间通讯房,各种电报机、电话机陈列在房间里,线头盘根错节,复杂缠绕在各种机器上。
只听得一声轰隆巨型,这些沉默的机器被雷电集中,忽然响起滋滋啦啦的电流声。
“你们听,这里好像还有人声?”
小黑走到通讯房,屋子里桌面还摆着一个对讲机,呜呜啦啦的声音,分明是人的说话声。
“妈呀,这不会闹邪煞了吧,这里可有几十年没人来过了!”
李胖子也听见对讲机里的人声,他吓得赶紧站在郑原后面,紧紧抱着他的腰。
郑原赶紧扒开:“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他正想拿起对讲机,桌子上的老式转轮电话叮铃铃响起。
这股刺耳的电铃声,在闷热寂静的环境下异常渗人,在场的所有人都紧张起来。
电话至少在1940年就在这里了,几十年都没有人用过,谁都不知道电话那端是什么东西,想到这一点,郑原身上的汗毛都起来了。
“你们都让开,还是让我接吧。”
老太太走到桌子前,拿起电铃响动的电话,用德语问出第一句话:
“你是哪位?”
“谢弗尔,你是谢弗尔?”
老太太还记得谢弗尔的声音,确定是他,她激动地语气都颤抖了,赶紧继续问话:“约瑟芬不在,我……我是她姑妈,你……你有什么想说的,我可以帮你转达。”
她眼睛含着泪花,拿起桌面上的纸笔,在纸上写下谢弗尔说给约瑟芬的话:所见即真相。
“谢……谢弗尔,你现在在哪儿?”
约瑟芬老夫人问完,电话那端传出打枪声,一些诡异的嘶吼夹杂着电流,把人声干扰得完全失真,她根本没听到谢弗尔说的什么,电话霎时挂断。
“喂,喂,你听得懂我说话吗,你在哪儿?”
约瑟芬老太太还不死心,对着电话一通叫喊,听筒里再也没传出任何动静,他沮丧得把电话挂断,神色不知所措。
“老太太,电话里的人真的是谢弗尔?”
马蜡对电话里的人保持怀疑!
首先,是谢弗尔的生死问题,他如果真的还活着,为什么那么长时间都不联系,非要等到现在。
其次,是电话的问题,这电话是上世纪二战时的拨盘电话,能打出去再收回来,需要接线员的操作,如果没有接线员,什么电话都打不进来。
最后,是电力的问题,既然能打电话就说明有电,可是这营地已经荒废四十年,怎么可能还供有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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