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看过去,冲积滩涂镶嵌着一块蓝绿色宝石,那镜面似的湖泊倒映远处水草荡,水鸟扑闪而过,他们很快找到一块靠近河流的灌木平地,露营地安在这里正合适,队里男同胞很快把帐篷立地扎好,此时已接近天黑,郑原看元迦曼一个人站在河边,跑过去打趣:“怎么样,看出啥启示了没!”
元迦曼听到这话,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启示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看见,你以为我是神啊,说什么时候显灵就什么时候显灵。”
她话间虽然说笑,眉头却始终都笼罩着一股愁容,看样子还是很担心在峡谷里会碰到野兽。
“你们快来看,看我找到了什么!”
李凯门大着嗓门在灌木丛叫唤,郑原以为他遇到了野兽,赶紧带着猎枪循着他的声音跑过去,胖子身旁赫然出现一具比卡车还大的动物尸骨,这尸体上爬满绿绒苔藓,无数丝萝藤从骨缝间垂下来,郑原扒开苔藓,骨头都有点钙化,依着它干枯掉渣的程度,至少风干十几年了。
“就这?”众人揶揄:“你刚才不是还害怕骷髅头吗?”
“嗨,我刚才不是没准备好吗,我以为那是人头骨才害怕,这动物的骨头,有什么好怕的!”
郑原听着李胖子的话,慢慢注意到这具动物尸骨,兽骨头上有两根弯曲分叉的犄角,他不由自主伸手抚摸,一声沉重的闷哼从这具白骨的鼻腔中发出,骸骨肉眼可见生出血管和肌理,渐渐地,它全身都重新长出厚实皮毛,吼叫着从水洼中站起来,朝着郑原跑过来。
这一定是幻觉,这一定是幻觉,郑原只觉得腿脚僵硬动弹不得,就在这只怪物撞过去时,他惊叫一声被自己唤醒,吓出一身冷汗。
他惊慌看向四周,元迦曼、格勒他们一脸疑惑看着他,还好水洼里的骸骨并没有复活,虽然不知道这又是什么东西,但是怪狼出现在他梦中,肯定预示着什么:“我感觉这具兽骨太大了,已经超出当前同类体型,我们还是离远点,今天晚上轮流守夜。”
两天两夜的赶路是个人都会犯困,贡布、格勒和李胖子先后钻进睡袋休息,尤其是李胖子睡得直打呼噜,郑原沿着帐篷又巡视一圈,确定没什么野兽才坐到草团上守夜。
原始森林夜晚比白天更恐怖,白天还有鸟鸣日光,晚上只剩下湿冷阴风和隐藏在黑暗的窸窣响动,你不能去细想,越是在意,那诡异声响反而越来越清晰。
“嘘,你听见灌木有动静了吗?”
郑原生出困意,刚想闭眼元迦曼忽然在他耳边嘀咕一句话,惊得他当场困意全无,两个人面面相觑,互相给彼此使眼色。
“呼气低喘!”
两个人异口同声形容出自己听到的动静,郑原扪心自问,刚刚才巡视一圈,根本就没有见到任何活物,那这轻微的呼吸低喘从哪来的。
“会不会是李胖子他们?”
他和元迦曼靠近帐篷,里面三人呼吸还算均匀,但他们听到的低喘就像是被掐了脖子似的,绝对不可能是同伴发出。
黑夜里,人的听觉会变得极度敏感,周围没有活物却时不时传来怪异粗喘,郑原听到最后连后背的汗毛都耸立起来,心脏噗通通跳个不停,他壮着胆子把猎枪上膛,带元迦曼悄悄靠近灌木,越靠近灌木听到的粗气低喘就越清晰,他甚至觉得是不是灌木丛里有个奄奄一息的人。
“你是谁?”
“出来,我手里有枪,我数三声,再不出来我就开枪了!一,二,三~~”
郑原每数一声,心里就紧张地揪痛一下,他长那么大最多拿弹弓打过野兔,可从来没扛过枪打过人!
小神巫看灌木里的神秘人无动于衷,用猎枪哗啦一声把灌木拨开,两人见到发声的罪魁祸首,长舒一口气,灌木从里只是一个从树上挂下来的废旧降落伞,这降落伞看样子已经有几十年了——伞布斑驳破烂,沾满枯藤黄叶,随着微风一甩一甩,在苔藓上摩擦出“呼吸”动静。
“还真是人吓人吓死人,我们俩这儿一惊一乍,原来只是个破烂降落伞!”
元迦曼满不在乎用猎枪戳着降落伞,似乎有什么硬物包裹在伞布里,她伸出把伞布转过来,吓得啊一声踉跄后退,兔子一样躲在郑原身后,城市里长大的孩子连杀牛杀鸡都没见过,冷不丁看见一具阴干的人体腐尸,吓得脚底打颤,他心说要不是小神巫躲在身后不能太怂,真想撒丫子就跑!
“卧槽,你俩在干嘛呢。这……这他妈是干尸!”
小神巫嚎的一嗓子彻底把另外三个人惊醒,他们揉着眼睛走过来,看到尸体的一刹那也吓了一跳,贡布和格勒拿着猎枪走到尸体身旁,确定不是诈尸啥的才收回防御姿态。
“那具尸体,好像还在动,你们不怕吗?”
小神巫刚才戳弄尸体时使的力气太大了,这具黢黑青紫的尸体荡秋千似的在树下抖来抖去,要不然她也不至于吓成那样。
“尸体受力借风当然会动,这只是一具干尸,没你说的那么恐怖。”
郑原平复心情,走近这具尸体打开高射手电筒,借着明亮光芒终于看清眼前的尸体,这一看就不是普通尸体,李凯门走过来嚷嚷道:“都别动,这具尸体可有些年头了,至少有八十年了。”
“你怎么知道八十年,你就没看着他死!”
元迦曼恢复了心情,在他身后揶揄几句,胖子怂了一路,好不容易逮住机会卖弄肚里墨水,当然不会放过这次好机会,得意说道:“我当然没看着他死,可我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死的!”
话音一出众人嘘声一片,都不相信李胖子有这么神,他站到尸体前装腔拿调给众人科普他的发现:“看见上面的墨绿迷彩帐篷了吗,这是二战D国飞行员的标准装备,这个干尸应该是个鬼佬儿。”
“你少贫了,他是不是鬼佬儿,搜搜他身上的证件就知道!”
郑原定睛细看,这尸体的双臂还背着伞包,悬挂在据地十厘米的“高处”,死亡原因应该是落地时脖子缠了一圈伞绳,靠着自身重量越拉越紧,活活把自己勒死了,再加上峡谷独特气候,尸体被风干成陈年老肉干的同时,又在黢黑的皮肉外生了一层霉菌苔藓,看起来青绿斑驳,令人不适。
“头戴D国单兵钢盔,身穿迷彩夹克、墨绿束口裤,脖子挂着黑漆望远镜、护目镜,左腰挂着水壶弹夹、右腰别着工兵镐,还有手里握的施迈瑟MP40冲锋枪,胖子,你可真神了,还真是个D意志鬼佬儿。”
他把尸体表面的蜘蛛网撕开,把口袋里的证件掏出来,这是一个手掌大的蓝色牛皮册,封皮是得国徽章,纸张已经枯黄脆弱,左页是盖着徽章的一寸黑白照片,依稀能辨认尸体生前模样,右页罗列着他生前具体信息,郑原大致看了一下,这鬼佬儿叫费伍·约翰逊。
“卧槽~这后面怎么全是鬼佬啊?”
李凯门原本想把鬼佬放下让他入土为安,刚扒开灌木就看到远处树林里吊着十几个同种降落伞,这些得国飞行员尸体都以同一种死法被悬挂勒死,众人想到他们卧榻之侧就是十几具尸体,只觉得后背汗毛耸立,十分后怕。
“怕什么,他们已经是尸体了,我们可是大活人,去看看。”
格勒和贡布状了胆子,带另外三个人沿着灌木走过去,高大的云杉在夜晚躲入夜色,在黑暗里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显得更加恐怖,他们打着手电筒走了一路,在树林尽头发现一架坠毁的D国空降飞机,机身尾部有火烧爆炸的痕迹,机头不知所踪,郑原抬头一看,果然挂在树杈上!
他卸下背包屈身爬进半截儿机头,里面什么都没有,只在驾驶员的位置有个干尸鬼佬,底下的李凯门朝他喊道:“老郑,机头里有啥东西啊,你怎么还不下来,不是在吃独食儿吧。”
郑原无语,翘着脑袋跟底下的人吼道:“吃你妹的独食儿啊,里面啥都没有,就一个干干巴巴、麻麻赖赖的鬼佬干粽子,你要吃的话,我给你扔下去!”
“去你的,我才不吃呢,你自己留着过年吧。”
郑原咧嘴想笑,忽然发现自己后背一沉,他透过眼角余光,看到鬼佬黑粽子不知什么时候趴在他后面了,他回过头,正对那张黢黑腐烂的脸,吓得脚下一个踉跄从机头摔下来,连带着鬼佬肉粽也拽了下去。
“哎……哎,快接住我。”
他大叫着从树杈上摔下来,格勒和贡布左右瞄准,勉强把他从半空接下来,他膈应地把鬼佬粽子踢得老远。
“这鬼佬看来跟你有缘,要不然也不会扒着你的背,你把人家脑袋都踢开了。”
郑原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把这驾驶员的脑袋踢飞了,他走过去把强忍着恶心,把鬼佬的脑袋从钢盔里抠出来放在身子旁边,尸体的背包呼啦散开,里面出现很多枯黄资料,他的眼神扫到一张古旧地图,捡起来后大吃一惊,整个雪域高原的地理特征都被记录进这张1943年绘制的泛黄地图。
他拿起地图仔细浏览,看到一处用油笔标红的地理坐标,虽然他不懂得文,还是一眼从Talaberg这个复合词中看出指的就是塔蜡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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