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年,你孙叔要参加春闱,我就想着赶着年关来寺里拜一拜,求菩萨保佑。”谢姨娘没有细说原本是想去云山寺的,听说有贵人在寺里,这两日都不接待香客,这才来了青竹庵。谢姨娘原本不知宋懿兰会来,会在青竹庵住下,也是因为听说云山寺灵验,想着来一趟不容易,不如等贵人走了,再去云山寺拜一拜。
能见到宋懿兰,谢姨娘心里高兴,只是她性格温柔内敛,细细打量着宋懿兰,道:“依依长高了,越发好看了,我远远地瞧着,险些不敢认……”
宋懿兰微微一笑,道:“孙叔要参加春闱吗?如今住在哪里?可寻了先生指导?”
谢姨娘的娘家只是寻常乡绅,而孙诚的父亲是个秀才,在当地做了个教书先生,两家是亲戚,谢姨娘跟孙诚也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若非有宋三爷横插一脚,两人大约会顺理成章的成亲生子。当初谢姨娘被宋三爷纳进宋府,之后孙诚也娶妻生子,两人自然没了往来,直到宋懿兰长到五六岁,随谢姨娘去到庄子上,这才再遇到了在乡间教书的孙诚。
孙诚的元配妻子早早的过世,只留下一个女儿,唤做孙梦瑶,与宋懿兰差不多大小,那时丧妻的孙诚独自带着女儿在乡间,表兄妹多年后重逢,难免就多聊了一些。偏巧,这事被宋月兰的生母瞧见了,捅到了宋三爷面前,谢姨娘和宋懿兰就被送到了庄子上,那时的日子真不好过,却是孙诚对她们母女多有照拂。
宋懿兰不怪谢姨娘,当初谢姨娘进宋家做妾本就不是她自己所愿,但她并没有因此迁怒宋懿兰。谢姨娘生得美貌,在宋家过得并不安稳,自己不知吃了多少苦,却费尽力气护着宋懿兰,宋懿兰感激她,因此,既有机会送她离开,宋懿兰没有多想就答应了。只是,若说母女间的感情,当初谢姨娘虽用心护着她,可到底她是宋三爷的女儿,谢姨娘对她的感情有些复杂,而宋懿兰对谢姨娘,也是感激多过亲昵。
听宋懿兰问起,谢姨娘露出些微笑,道:“今年才考取了举人,就想着早些进京来,也能早早准备着考试,城里价贵,就在城郊赁了一个院子住着,倒比京城里的客栈更宽敞些。至于寻先生的话,你孙叔也说了,好的先生不易寻,家中并不富裕,与其费时费力去寻,倒不如在家中多读些书。”
宋懿兰点头,没说帮着寻先生的话,且不说人家自己还没提,宋懿兰也确实没有这个人脉。母女俩说话间,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女从前面走来,见谢姨娘同宋懿兰一处说话,她眼珠子一转,似乎想到什么,上前来脆生生道:“母亲,这位姐姐是谁?”
宋懿兰抬眼看去,只见孙梦瑶穿着浅蓝色的袄子,手中拿着一枝梅花,浑身没有什么鲜艳的打扮,却依然漂亮灵动。宋懿兰见过孙梦瑶,虽然已经过去好些年了,依然一眼就认出人来,只微笑点点头,并没有自报家门的意思。
谢姨娘有些为难,她既然已经改嫁,与宋家就没什么关系了,何况宋懿兰记在慧宁长公主名下,按理说她不能以宋懿兰的母亲自居。可若要否认,宋懿兰毕竟是她的亲生女儿,这一句否认,她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我听母亲喊这位姐姐依依,莫非便是宋家懿兰姐姐?”宋懿兰认出了孙梦瑶,孙梦瑶自然也一眼就认出了宋懿兰,见两人都不介绍宋懿兰,孙梦瑶自己接上去,“母亲常念着姐姐,这回进京来还念着,若是能见到宋姐姐就好了。”
宋懿兰侧目看孙梦瑶天真浪漫的模样,微微垂下眸子,这话说得可不简单,一方面提醒宋懿兰,她的出身已经说开了,生母既然来了京城,她做女儿的被生母挂念着,却半点表示都没有;但换个角度理解,已经改嫁的谢姨娘为什么还惦记着宋懿兰呢?会不会想借着宋懿兰得什么好处呢?
“梦瑶!”谢姨娘不是个强势的人,甚至柔弱得近乎懦弱,许多事,她不是看不懂,只是心地柔软,不愿意计较。可宋懿兰不同,那是她的女儿,她不后悔改嫁孙诚,心中愧疚的唯有宋懿兰,自然不愿意叫她为难。
宋懿兰见孙梦瑶撇撇嘴,对谢姨娘的脸色并不以为然,心知谢姨娘在孙家,过得大约也不那么如意。她不会去追问谢姨娘过得好不好,也不会跟孙梦瑶掰扯是否孝顺、或是是否真心的问题,只淡淡道:“时候不早了,我要先回去了,改日有机会,再同姨娘叙旧。”
谢姨娘想同宋懿兰说说话,但孙梦瑶在旁边,这话也就说不成了,只是有些不放心道:“你一个人来的吗?没有人陪同吗?”
“我同长辈一道出门上香,今早是陪表姐一道过来青竹庵拜访一位长辈的,如今时候不早了,也该回去了。”这般说着,静柔公主身边的青枝走来,福了福身,同谢姨娘告了别,往前头走去。
谢姨娘有些不舍,但崔家退亲的事才刚刚过去,谢姨娘不愿自己给宋懿兰添麻烦,而站在谢姨娘身边的孙梦瑶,却是若有所思的模样。
“梦瑶,你想什么呢?”谢姨娘见孙梦瑶看着宋懿兰离开的方向出神,她喊了几声都没有反应,不由微微皱眉,摇了摇孙梦瑶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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