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紫韵看了一眼,倒想起来了,“娘娘卧病这段期间,奴婢恍惚听到传言,慧妃于百花之中最爱梅花,因此皇上从京郊行宫香雪海中移了一片梅林过来,以供慧妃不出长乐宫便可赏玩。看来这传言竟是真的。”
素锦啧啧:“皇上即位多年,厉行节俭,这回可真是大手笔,去岁太后的万寿宴也就花了这么多银子。”
脱口而出之后,又后悔,不禁抬眼去看顾清玥。
又不是花她的银子,顾清玥才不心疼呢,她只是摇头笑笑:“好吧,浮生常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皇上开心就好。”素锦抬眼看了看顾清玥,闷闷:“娘娘您开心就好。”
顾清玥心下琢磨:陆澜也不像个昏君的样子,这样大张旗鼓地宠幸慧妃,即便是为了表示他冷落世族、亲近寒门士子的目的,也未免过犹不及,他到底想做什么?百思不得其解,顾清玥也索性把这件事情放到了一边。
紫韵又想到成王,就寝前还是私下提醒了一句:“娘娘还是不要与成王爷私下太近,娘娘许是忘了,当年国公府和成王走得很近,虽有小时候的情意,如今恐圣上疑心,也还是远一点的好,况且,成王妃都已经去了两三年了,成王这几年没了管束,越发得放纵了。”
怪不得成王一副与顾清玥很熟稔的样子,想是自小熟悉,不过她没了这份记忆,也好,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日子一天一天如流水一样淌过,春末夏初的时节,天空呈现出一种明亮透明的颜色,纤尘不染,春风微熏,吹过的时候如情人的手抚过,御花园里奇花异卉,争先开放,树木葱茏蓊郁,绿意盎然。而过了五月的天气,阳光开始炽热,宫人们衣衫也逐渐轻薄。
顾清玥直接免了慧妃请安,且照例赏赐了几回,却一直没有亲去看望,因此她一直没有见到这位传言中的宠妃。即便是紫韵和素锦都隐约觉得不妥而提议了几次,她也不容置疑地拒绝了。
说起来,紫韵和素锦觉得皇后娘娘越来越琢磨不透了,失去记忆的她,有的时候嘴角总噙着一抹神秘的笑,仿佛心中藏着有趣的秘密,且不能与旁人分享;有的时候很任性,任性到对皇帝都不屑一顾,只让旁人心惊胆颤,有的时候,她浅显得如一条小溪,清澈见底,但两人公认的是:皇后娘娘的心情,显然是越来越好了。
慧妃的有孕导致她虽然受宠却不能侍寝,于是嫔妃们又燃起了新的希望,但或许因为对于真爱的坚守,也或许因为朝政的繁忙,陆澜除了每日经常去看望慧妃外,也只是在有子女的嫔妃宫中坐坐,去弘文馆关心一下两个皇子的学业。在凤仪宫,顾清玥终于和陆澜达到了理想的相敬如宾的状态,陆澜温和而冷淡,顾清玥温柔而疏离,即便是在初一、十五等陆澜不得不留下的夜晚,两人之间也没有了旖旎的气氛,取代的是更多的沉默。
其实作为一个陆澜不太眷顾但却又挺给面儿的皇后,只要不逢重大庆典,大多数时间里顾清玥是很清净的——六宫的日常事务每天至多半日就可以处理完毕,而由于太后自年初就在西山礼佛,也无需请安,顾清玥闲时养养小包子,或者读书画画,或者和宫人们说笑,春末夏初的时候御花园风光最好,赏赏良辰美景亦是人生一大乐事。其实如果把老公当成老板,把皇后这个位子当成一个职业经理人,顾清玥觉得这还算是一个钱多事少离家近的岗位,只是这个岗位的工期或是一辈子,且后宫嫔妃无事不能出宫,令她有些许遗憾。
让顾清玥意外的是丽昭仪,在请安过后的次日,她主动拜访了凤仪宫,穿了一身西戎服饰——为表对两国和亲的重视,陆澜曾准许丽昭仪在宫中可以穿着她的民族服饰,这一身确实惊艳了顾清玥,湖水蓝宽幅衣裙,腰间以一条珍珠腰带紧紧束住,领口、袖口和裙裾处以金线绣了层层叠叠繁复富丽的花朵,可以想象翩翩起舞时旋转起来该是多么绚丽,金色的对襟小坎肩以珍珠、玉石和水晶串成长长的流苏,长长的秀发被编成了几十条长短不一的小辫子,齐额戴着一条细细的金色链子,眉心处恰坠下一颗水滴状硕大红宝,熠熠生辉,在这样的华服映衬下,丽昭仪那深邃的五官便有了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丽昭仪穿着这身衣裙在顾清玥面前转了几个圈,顾清玥由衷欣赏:“西戎服饰果然果然极有特色,与大齐不一样的风情。”丽昭仪嫣然一笑,在顾清玥对面款款坐下,爱惜地抚摸着袖口金饰的花纹:“这套衣服是我十八岁时,为了参加那慕节,我的母亲为我亲手缝制的,娘娘知道那慕节吗?那是西戎最盛大的一个节日了,白日我们会赛马,胜者会获得至高的荣誉,而到了晚上,当篝火燃起,晚会开始,大家都穿上最美丽的服饰,一起拉着手,围着燃烧的篝火纵情起舞,勇敢的男人子会和他心爱的姑娘表示爱慕之情,如果幸运的话,说不定会成就一段大齐说的美满的姻缘。为了这一天的热闹,我曾期盼了很多天,想象着自己穿上这套衣裙的样子,是不是草原上最美丽的女人。”她笑了笑,语气中带着向往。
“然后呢?”顾清玥是一个好的听众。
“然后,那慕节还没到,我就离开西戎来到了这里,所以,其实我始终没有穿上这套衣裙,不过,今日我能穿给娘娘看,我很是欢喜。”丽昭仪眨了眨个啊眼睛。
“那你难过吗?”顾清玥看她并不十分伤感。
丽昭仪摇了摇头:“如果我不嫁给陛下,也可能会嫁给一个部落的首领,也许年纪大的可以做我的爷爷,在他死去之后,我可能还要嫁给他的儿子,即使我并不情愿。嫁给陛下这样的男子,比起我的姐妹,我已经很幸运了。你知道吗?我的父汗也有很多的妃子,有的年龄比我还小。”
顾清玥不禁叹了口气。
“其实我很感激陛下,他虽然冷淡了些,但并没有薄待我,他允许我穿西戎的衣服,也会让御膳房学着做西戎的食物,况且,陛下是那么英俊的男人,很难让人不喜欢…”她朝顾清玥别有意味地笑了笑。
顾清玥有点脸红了,话说她穿来后还没有遇到过如此直爽、说话不忌的女子,是她想的意思吗?搞得她竟然有点放不开。
“其实我来到大齐,才知道大齐贵女也有着同样的命运,不能选择自己的婚姻,很多时侯都是要听从家族的安排。”丽昭仪心有戚戚。
“嗯,怎么说呢?其实在无法改变现状的情况下,要尽量在现状里让自己相对舒服一点,开心过是一天,不开心过也是一天。有时候不要对未来做太久远的预测,努力地过好当下,才是最重要的。”顾清玥想了想,诚实地说。
丽昭仪绽开如花笑容:“娘娘,我以后可以经常来拜访你吗?我觉得和你在一起很开心。”
两人就这样慢慢地熟悉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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