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了?”杨娘陪同辰天站在宝船甲板之上,河风拂动,玄甲砧字营五千有余的士卒被整齐押出战俘营,“如此简简单单的放了?”
“这可是五千人呐,每天吃穿用度的开销可不小,我可养不起。”辰天微笑。
杨娘愣了愣,目送聂青带队离开牧野滩涂,径直走向姑苏城,然后她回身嘟囔道:“不说算了,我还不想听呢……”
其实辰天刚刚俘获玄甲砧字营之时,早早对庞兴云交待了,无论在战场之上有多大的血海深仇,务必对玄甲砧字营的士卒以礼相待。
当时他也没有向庞兴云解释,现在杨娘问起来,他更懒得浪费口舌了。
正好纵横家的大弟子投在自己麾下,也正好测试一下能力,如果合格了,自己也不介意帮助他完成师门宿命之战。
辰天想了想,感觉永泰城终于打出威名了,也终于引起诸子百家的注意。
而诸子百家无疑是士子的集中代表,若是彻底让其归心,横扫沧汐殷氏完全不在话下,甚至北域雪妖与南疆海族也会望风而投。
细数之下。
北域三十六宗门的涵盖范围还挺大。
农家有合坤门,医家有柳荫堂,墨家有千机阁与焚金山庄,法家有联子辛,甚至仙音阁也算半个阴阳家。
不过沧汐北域实在偏僻,各自传承的流派与祖庭师门相差甚远,否则也不会知执一辞成立新的宗门了。
倒是因为沧汐殷氏统治天下已久,纵横家难有用武之地,一直隐遁红尘,如今永泰城异军突起,引得他们争相问世。
所以纵横家的两名弟子,最为直接干脆的继承师统,而论起传承,自然也是百家之首。
至于显学儒家,永泰城少有接触,即便是有,估计也被联子辛按排在稷下学宫当教书先生,根本没有上升到引起辰天注意的高度。
认真思索一番过后,辰天认为永泰城的士子成分还算健康,至少没有让妖风邪气大行其道。
现在多出来的纵横家,他觉得完全可以用以外交,动以利害,巧辞服人,最大程度为永泰城瓦解敌人。
同时,师门关系对人身依附的紧密程度,仅次于血脉,北域三十六宗门涵盖的范围又很大,值得加大投入,从而笼络普天之下的士子。
战争。
无非是搞多朋友,搞少敌人。
辰天沉思半晌,深感等战事结束,一定要去稷下学宫仔细慰问了。
“夜深了,我们走吧。”杨娘拢了拢额前碎发,拉上他踏上复道,径直往天台走。
辰天跟在她身后,瞧见迈动之间婀娜有致的身段,疑惑道:“去哪?你怎么比我还熟悉宝船?”
“刚才神尊只顾跟别人喝酒,毫不在意妾身,难道不能出来逛逛?”杨娘其实酒量不小,但也只是跟知农堂的小姐妹比一比罢了。
辰天所钟意的孤雪,产自合坤门,度数奇高,饶是猛将赵屏山小酌半壶,也是有点抗不住,更别提草木花仙子的杨娘了。
她现在仗着酒劲,踉踉跄跄的拉上辰天绕过两帘门楹,又登上百余步楼梯,终于到达一处水榭花园了。
辰天抬眼望去,再次领略到世家望族的奢靡之风了,寸土寸金的宝船居然可以在露台大建景观。
纵使夜近子时三刻,但水池仍旧一片光辉如昼,六七颗夜明珠点缀在荷灯之内,晚风稍动,立即泛起点点涟漪,恍如星河。
质地坚硬的青岗木硬生生被雕出山石纹路,铺在水边充当栈桥,两三棵绿柳生机正旺,斜撑如伞。
“论行军打仗,韩元凯不及我万一,可论享乐,我是望尘莫及啊……”辰天拍栏感慨,刚回头想找杨娘搭话,忽见她抹衣从肩胛缤纷滑落,“你……”
“妾身好热——”
“嗯。”
“妾身要洗澡。”
“那我回避。”辰天转身离开,但还未走下台阶,背后突然传来一阵柔软的触感,“怎么了?”
“……逗我是吧?”杨娘伸手环绕他的脖颈,吐气如兰,“那我穿上了。”
辰天回望,瞧见巍峨雪峰的红梅,灿如晚霞,一片银装素裹之下,山河分外多娇。
他颔首笑道:“君子坐怀不乱,我……”
然而话未说完,辰天眼前骤黑,口鼻也被闷得难以喘息,山势之宏伟,双手难攀。
举身赴入澹澹青池,搅动璀璨波澜,水花拍岸,不知今夕何夕。
醉后不知天在水。
满船清梦压星河。
月沉东山,山雾笼罩自水投下大片不清不楚的阴影,群鸟蛰伏,百兽也不敢夜啸山林。
聂青带队刚刚走近姑苏城,还未通报身份,一支鸣镝发出阵阵尖啸,陡然炸响在寂静的夜幕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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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瞬。
两队暗哨斥候从黑暗之中显形,由于对峙的气氛太过紧张,战马不停的喷鼻咴儿。
“来者何人!”
“意欲何为!”
“在下永泰城牧野坞堡县令聂青。”他虚按左手,示意围在身边的永字营士卒收起陌刀,朗声道,“在下奉命遣送贵军精锐,敢请放行。”
斥候面面相觑,显然一时未搞清状况,因为在他们的固有认知当中,战俘必定受尽折磨而死。
但反观聂青身后的玄甲砧字营士卒,个个面色红润,即便有伤,也被仔细包扎了,更有甚者还被敌人抬上单架。
反常!
其中有诈!
斥候小什长按刀向后撤出半步,高声大骂:“娘的!半夜遣送战俘?其人还个个披甲?你当老子傻?你们肯定是夜袭不成,故此诓我!”
“再放鸣镝!准备迎敌!”
聂青见说不通,踢荡马镫,丢下五千余人的玄甲砧字营战俘,转身带队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呃——”斥候小什长彻底懵了,刚才他还做出拼死抵抗的架势,准备夜战。
结果敌军居然从容撤退了?
他没听过聂青的名字,但深知永字营陌刀手的赫赫威名,根本不敢追击,只得悻悻放下大刀,斜眼看向面前乌泱泱一大群带甲战俘。
经过谨慎交涉之后,他察觉这些人还真是玄甲砧字营的士卒,腰牌与名号,分毫无差。
“你们在原地等着,我去禀报。”斥候小什长思索半天,也没理清头绪,干脆把麻烦推向高层。伴随铜铃响动,平沐关殷建元议事堂很快得到消息,顿时引起轩然大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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