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前,驻守阎家口寨和乳山寨两处的宣毅军登州第三指挥,被“友军”登州第二将强行换防。
随后,遵照徐泽的指示,已经缴械的宣毅军登州第三指挥被打散。
其营编制五百人,实有二百六十九人,分为两部分安置。
军官和敢上战场博富贵的兵士共计一百零三人,被送来辽东;
剩余的,则由梁义带到海东郡打散种田。
指挥使孙立被其表弟解珍带到辽东已经三天了。
先是丢在来苏城,根据徐泽之前的吩咐,解珍让表哥在苏州随便走走。
孙立却担心自己放单后会死得不明不白,整日跟着解珍,寸步不敢离,打死也不愿意一个人出门。
解珍无奈,只能带他来镇海府求见徐泽。
“孙指挥,你想见我?”
“末将见,见过徐将军。”
镇海府官衙,孙立终于见到了徐泽,心中却越发忐忑,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啥。
二人之前因为之罘湾开港影响到五龙河线路的走私贸易,曾交过一次手,算是“神交已久”。
但实际上,孙立并没有亲眼见过徐泽,现在见着了,孙立才发现这个传说中的人物,不仅比印象中更年轻,气场也更足。
他先是在镇东关水师营寨,看见了同舟社强大到超越其想象的水师,再随解珍一路北上,穿州过县,全是同舟社的治下州县。
虽然辽东农业开发不足,人口远没登州稠密,但这可都是大宋百余年屡战屡败的辽人地盘啊!
徐泽不仅占了,而且还占得很稳当,沿途百姓都是一派安居乐业的样子。
这,这,这怎么可能?
究竟是辽人太弱,还是眼前之人太可怕?
“孙指挥?”
徐泽百忙之中抽出一点时间见孙立,却见其人见面就发怔,心下有些不爽。
“你真的就是为了‘见’一下我?”
孙立回过神,伏身下跪,道:“末将仰慕将军已久,早想投靠,只是无缘拜识尊颜,才有近日的误会。”
“起来吧!”
以徐泽现在的城府之深,早过了带成见看人的阶段了。
莫说这个还没有机会“出卖师兄”的孙立跪在自己面前,就算是一肚子抱负的及时雨宋江跑来投靠。
他也能平心静气,从利益得失的角度去分析这件事,而不是凭自己的刻板印象和个人好恶去衡量这个人。
“人要向前看,过去的事莫提,只说眼下和今后。直接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
徐泽事务繁忙,不想听废话,也没时间陪无关紧要的人吹牛打屁。
说直白点,他不需要所谓的“早想投靠”,他只要“真心认同”和“不想背叛”“不能背叛”“不敢背叛”。
“将军气度恢宏,布局登州时日已久,如今还取得辽地大片土地。”
“同舟社治下人口众多,兵精粮足,迟早要全取登州,进而吞吐天下,末将,末将愿为将军前驱。”
这是想纳投名状么?
徐泽问:“孙指挥有什么好想法?”
孙立答道:“末将曾驻守蓬莱刀鱼寨,清楚寨内防务,将军若要攻取蓬莱,末将愿为内应。”
徐泽有些好奇:“你能说服守将反戈?”
“末,末将不能。”
孙立老实答道:“但若做内应,趁人不备杀人放火,一定能收获奇效。”
“哈哈哈!”
徐泽没了再聊的兴致,道:“徐某若只是要造反,又何须等到今日还迟迟不出手?”
当年,之罘湾初创,徐泽便安排阮小七、熊蒙等人到蓬莱刀鱼寨安海水营。
跟人明说是学习战船驾驶技巧,可阮小七、熊蒙都知道,自己不是专门学开船的。
关于蓬莱的防务信息,孙立知道的东西,徐泽也许掌握的更多,他不知道的,徐泽同样知道。
而且,布局这么久,还要杀人放火去取的话,就太弱了。
“辽国这么多的地方同舟社都已经拿下,一个小小的蓬莱而已,徐某布局多年,要取便堂堂正正去取,何需还用杀人放火之阴谋诡计?”
孙立已经脸色煞白,战战兢兢就又要下跪。
徐泽道:“别怕,我没想杀你。”
“阎家口和乳山两寨只是士兵换防,指挥使和巡检寨主还是你。”
“好好做,等日后你对同舟社有了深入了解后,再谈‘投靠’之事吧。”
“末,末将遵命!”
孙立终是没有胆子再讨价还价。
其实,他这一趟也没白来,看到了同舟社暗中布下了这么大的局面。
除了震撼外,其人心中也确信了徐泽是个真能成大事的人,之前首鼠两端,两面押注的心思也彻底没了。
“乐和,出来吧,你姐夫明日就要回登州了,你领他在镇海府看一看。”
“是!”
乐和从后堂走出,扯住已经呆愣当场的孙立就往堂外走。
“姐夫,咱们好久都没有叙旧了……”
待乐和拉着孙立走远,徐泽问杨喜道:“喜子,通知阮小七,安排船护送蒲离卜来镇海府见我。”
蒲离卜献城后,徐泽并没有格外为难他。
最初,因为蒲离卜在来苏城内制造屠杀,存余的大户对其仇恨刻骨。
出于“保护”的目的,徐泽将蒲离卜软禁了一段时日。
收下顺化城后,徐泽担心长期软禁影响身心健康,特意交代韩观为蒲离卜留了一块靠城较近的农田,承诺“田种好了,就给你安排新任务。”
在强烈的求生欲望驱使下,蒲离卜居然真将农田打理的有模有样。
让全城汉人不禁感慨,原来契丹老爷也是能种田的,而且还可以种的很好。
康狸带人找到蒲离卜的时候,其人正蹲在地上,和两个汉人老农请教种田心得。
水营连续扩编,几年前的小小眺望手康狸也积功做到了都头。
他之前见过两次蒲离卜,被阮小七派来。
再次见面,康狸差点没认出眼前这个穿着粗布衣衫,瘦了一整圈的中年人了。
“蒲离卜节度,俺们社首有请。”
听了康狸的话,蒲离卜想到这些时日的遭遇。
惊吓、失落、彷徨、辛劳和委屈,各种复杂情绪交织,眼泪瞬间不可抑止地狂飙,全无形象地坐在田埂上痛哭失声。
康狸安静地等着,并没有催促其人。
过了好一会,蒲离卜才止住泪,起身告罪。
“这位小将军,小人,小人失礼了。”
“没事,咱们走吧?”
“嗯,嗯,小人这就跟小将军走。”
蒲离卜扛起锄头跟着康狸等人便走,走了十余步,想起了什么,向康狸告声罪,又跑了回去。
“蒲离卜谢过两位老丈这段时日的帮助。”
蒲离卜将锄头交给其中一人,朝两位老农行礼,道:“以后要是能回来,我还要看看这块地。”
看着蒲离卜回身跑远的身影,其中一个老农叹道:“哎,又少了一个壮劳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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