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成郡主还是想替自己开脱,至少是保住家人,保住子孙后代……他们这一代人实在是太苦了,贫穷、饥饿、匮乏,构成了最恐怖的童年记忆,哪怕富贵了几十年,却也挥之不去。
可事实上他们贪钱很多,但是却不愿意浪费一丝一毫。
收钱会让他们快乐,花钱却是最痛苦的事情……所以在他们的家里,都有存钱的密室。
这不,柳淳就站在了密室前面。
伴随着厚重的石门开放,在最外面,摆着巨大的箱子,里面防着的正是李宪送来的大珍珠,还有极品奇楠。
明明都大祸临头了,借着给孙女订婚打破僵局,却还要把礼物收藏起来……柳淳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貌似很讽刺,又是情理之中,毕竟还是那句话——穷怕了!
“回太傅,我们一共搜到了黄金十八万七千两,白银一百七十多万两,此外各种金银珠宝无算,请太傅定夺。”
柳淳哑然一笑,“大明的郡主,三十多年的积累,怎么会只有这一点!好好查查,看看究竟有多少!”
“是!”
伴随着柳淳的命令,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很快,各种消息送来,光是在应天,庆成郡主私藏财宝的仓库,就多达五个之多!
金银财宝多少,那就不用说了。
她有一个屋子,里面装满了箱子,差不多有二十口的样子。
这些箱子里,装的全都是田产地契,还有股份约书,以及债券股票凭证……这些东西能装二十口箱子,也是没谁了!
柳淳随便展开了一口箱子,简单翻看之后,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真是死性不改啊!
这些年,推行均田,庆成郡主名下的土地少了不少,她肉疼啊,那该怎么办呢?她手下的人多,有家丁,有工人,有奴仆……庆成郡主把土地寄存到了这些人的名下……柳淳看着这些地契都忍不住想笑。
就为了几十亩地,苦心焦思,拐弯抹角,交给了下面的人,可是她还不放心,定期都要来清点,确保没有任何损失……原来不止老朱家的男人贪财,就连女人也都是一样的。
只不过她苦心积攒的这些家业,此刻都落到了柳淳的手里。
“仔细清理,该交给百姓的,要交给百姓,其余悉数充公。”柳淳顿了顿,又让人把那些珍珠和奇楠拿了出来。
回头还是给李宪算了,孩子跟自己办事情也不容易,不能让他亏了。
总体来说,柳淳哈是个很好的姑父,真的!
那此刻的李宪在干什么呢?
正在抄家!
而且是沉溺其中,不可自拔……不得不说,应天的商人就是肥,而且是肥得流油。八大钱庄,有盐商的,有苏商的,也有徽商的。
但是无一例外,他们的背后老板,或者最大的股东,全都是山西商人。
其中最小的一家钱庄,也有八百万两的估值。
八家加起来,总计超过了一个亿!
什么叫富可敌国!
简直是大开眼界,和这些人比起来,李宪觉得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穷人。
他很不服气,自己老爹第一个出海开拓,拼了老命发现了东番岛,好几年经营下来,李家也没有多少产业,至少他能动用的资金还不到一百万两,结果还有五十万被朱高燧给黑了。
这帮商人何德何能,动辄几百万,上千万的身价,难道他们都会点石成金吗?
“这有什么奇怪的!”
朱高燧不屑道:“不管是你爹,还是师父,甚至是父皇……他们对外开拓,弄来的钱,要花在各个方面,比如抚恤死伤的人员,收买土著首领,扩充船队,培养人才,维护航路……总而言之,他们是辛辛苦苦,把所有困难都给摆平了,商人则是搭便车,赚得都是自己的,可不比咱们都有钱!”
李宪吸了口气,“原来如此啊?那,那他们怎么还不知足啊?”
朱高燧翻了翻白眼,心说我怎么知道!
从现在的情况看,大明朝对商人算是有史以来,历朝历代之中最好的了。朝廷帮着打通海外商路,帮着解决劳力不足的问题。又修路,发展科技,推行基础教育……按照这个路走下去,商人绝对是最大的受益者。
奈何他们还不知足,总觉得他们应该像曾经的士大夫一样,拥有特权,左右国策。尤其是在一些方面,要让他们赚钱更容易,还要让他们的财富能永远延续……
“果然是人心不足,我抄了他们那是理所当然啊!”
李宪发出由衷的感叹,朱高燧踹了他一脚、
“你个兔崽子,还打算放水吗?我可告诉你,刺杀师父的凶手还没有抓到了,要是让真凶跑了,回头我就把你扔到扬子江里喂鱼!”
李宪吓得脸色都变了,赶快去追查吧!
抄家,调查,审讯,整顿……应天乱成了一锅粥。
而此刻一个青衣小帽的老者,正坐在一艘帆船上,这艘船拥有三角形船帆,是最新式的快船,不但运载能力强,而且速度还够快。
“韩公,半个月后,你就能赶到倭国了。到了那里,你就安全了,再也没人能找到你了。”
老者微微摇头,“徐少爷,这话可未必,以大明的威势,就算到了倭国,也保证不了安全……只能暂时容身罢了,回头老夫还是要走的。”
对面的中年人眉头紧皱,他不管老东西去哪,只不过徐少爷三个字,让他很不舒服。
“韩公,事到如今,咱们可要说清楚了,我帮你逃走,只要离开了大明,咱们就两不相欠,哪怕朝廷抓到了你,也不能胡言乱语……三义社讲究的是一个义字,要是连这个都忘了,可就连人都不要做了。”
他煞有介事,警告老头。
而对面的老者嘴角上翘,丝毫不以为意。面对这个比自己儿子还小的徐公子,他是真的没当回事。
“老夫天命之年,逃亡海外,说到底,还是你徐公子办事不利,没能干掉柳淳,事到如今,光想着让老夫背锅,只怕也算不得义字吧!”
徐公子的脸都黑了。
“韩公,什么都别说了,你现在赶快离开,如果再拖延时间,我也没办法了。”
“别忙啊!”韩老头笑呵呵道:“公子,老夫去了倭国,恐怕也逃不过朝廷耳朵追杀,你要时刻提醒老夫,帮着老夫躲避危险……还有,你也别想着除掉老夫,就万事大吉了。你要清楚,三义社上面还有那么多人呢!他们可是手眼通天,没什么办不到的。”
徐公子轻哼了一声,充满了不屑。
“行了,还吓唬我干什么?有本事你们干掉柳淳啊!没有那个本事,就不要吹牛皮。什么手眼通天,别以为在宫里有人,就能左右陛下。告诉你,陛下最听徐皇后的话,除了徐皇后之外,谁也不行……陛下爱美人有几分几毫,我清楚,你也清楚。说到底,就像这次刺杀一样,我们谁都没法跟柳淳正面抗衡。只能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罢了。”
韩老头摇头,他不赞同徐公子的看法。
“手段不分好坏,管用就行……徐公子,你提到了关键,柳淳是真的不好对付,此人才学过人,机敏异常,而且善于自保。从他下手,或许就是个错误。不过不要紧,我们终究会找到办法的,尤其是这后宫,说不定哪一天,就是我们的主子说了算了。到了那时候,只怕柳淳,还有他的学生,都没有好日子过了。”
徐公子眼前一亮,心说三义社又要计划了?
这是打算对徐皇后下手吗?
要是办成了,还真是一步好棋……可很快他又清醒过来,因为当务之急不是反击,而是要自保,要在柳淳查到之前,消弭一切罪证。
“韩公,这里是我的一封信,你到了倭国之后,自然有人会送一个船队给你,数量不多,足足有十艘。不光够保命之用,就算想继续逃跑,也足够了。”
徐公子站起身,冲着韩老头拱手,“后会无期!”
说完,他从船舱出来,上了岸,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又转到了另一艘船,逆流而上,就像是泛舟江上的游客一般。
他走了,老韩头的帆船也收起了锚,扯足船帆,如同离弦之箭,向着长江口而去。
……
而就在此时,平安指挥着船队,已经展开,准备封锁长江,防止有人逃走。
“大人,弟兄们急报,说是发现一艘奇怪的船只,正向着大海冲去!”
“什么?”平安怒道:“拦下!”
手下人为难道:“弟兄们拦截了,可是对方速度太快,而且都是好手,撞翻了一艘咱们的船只,已经跑了!”
“废物!”
平安怒喝:“立刻点起二十艘快船,随老夫追击!”
平安一面安排人追杀,一面派人给柳淳送信。
“请太傅放心,末将平安,就算追到天涯海角,天堂地狱,也要把人犯追回来,给太傅出气!”
柳淳接到了信,忍不住摇头,平安可是出了名的死心眼,真是不知道他会追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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