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来,每每正午时,姬月都会忽然消失。无
情神骨之事,姬月甚至不敢与妖莲说。即
便妖莲是有血有肉的真性情之人,难保得知真相后,会以爱之名朝轻歌下杀手。世
间诸事,没有对错,多是立场之分。
青莲某座巍峨山脉,妖兽、魔兽盘踞此地,飞禽栖息,云雾缭绕。
隐秘的山洞内,男子出哀嚎的声音,那痛苦的声音,惊走了栖息于林间的飞禽们。
姬月盘腿坐在山洞的正中央,额头青筋暴起,满面涨红,痛苦到死生不如。喘
息声不断加重,似万兽之王奔至悬崖峭壁濒临死亡。姬
月无力倒在荒芜微凉的山洞里,邪美的阴诡异瞳,此刻笼着一层淡淡的血色薄雾。他
像是误入凡尘的邪仙,此刻正遭受万劫不复般的疼痛。
骨头深处传来的相思之痛,好似被人用坚硬的铁锤,一寸一寸的敲碎为齑粉。不
,此刻姬月所承受的,是比这还要厉害千万分的苦痛。纵
然姬月能够强忍下痛苦强装出正常的样子,然而每日都要释放这等痛苦,否则会落下永久的病根,以至后患无穷。
姬月汗流浃背,身上的红袍被汗水湿透,就连丝都湿漉漉黏贴在脖颈上。姬月吞咽口水,喉结滚动,无力瘫倒在地。
无数个日夜,他恨不得一死了之时,想着心里头的姑娘,始终舍不得叫她一人在人世。
兴许,他不是最好的妖王,更不是最好的青帝,但他愿意努力成为最好的丈夫。
他从不奢求其他,只求能为她撑起一片天来,不至于叫心上人受这世间苦难。
姬月眼眶干涸,没有任何泪水湿润的痕迹。
身为一个男人,百折不挠,千锤百炼,便是粉身碎骨,血化作河,亦不该流一滴泪。那
是软弱的象征。
“疼吗?”精神世界里的那个鬼东西,声音不再如往常一般邪肆诡异。“
疼。”姬月如实相告。
这万年来,姬月不论遭受怎样的苦难痛苦都自信能熬下去,可面对这无情之痛时,姬月开始怀疑,他是否真的能熬住?“
无情苦痛,比那十八层地狱还要折磨人,再硬的骨头,在此等苦痛面前也硬不起来。”千年老怪物说。姬
月皱起眉头,吁出一口气,这几乎是千年老怪物头一次心平气和与他言谈。
千年老怪物出一声讥诮的笑,随即略带嘲弄道:“随着时间增加,随着相思愈深,你的苦痛会是如今的百倍,千倍,无限往上增加,直到你再也坚持不住,要将心上人杀之而后快。”
“不会的,不会有那么一天的。”姬月苦涩道。
千年老怪物冷哼:“曾经,我亦如你这般坚决,直到有一天,无情苦痛吞噬了我的理智,等我清醒过来,我的脚边只有爱人冰冷的尸体。放弃无谓的挣扎吧,不要天真了,在苦痛面前,人人都会跪下来做奴隶,若你没有跪下,并非是你意志过人,只是苦痛的程度不够深罢了。当苦痛增加当你无法抵抗的程度,便是你新生的时日。”
“不!”姬
月双眼猩红,怒火滔天,周身气势森寒猛烈散出去,整座巍峨耸入云霄的高山都在颤动,盘踞在山脉的野兽们纷纷逃走。青
帝一怒,天地震颤,风云乱舞,九重天不再。
千年怪物出讥讽刺耳的笑声:“你且看吧,你亦逃不出这万劫不复的宿命,你挣脱不掉天地给你的结局,即便你身为长生青帝,你始终有这么多的无可奈何。儿女情长算什么,若是真英雄,只有家国天下,杀了她,给你三年,你足以一统长生界,成为千古一帝。
到时,天下美人如云,三千后妃皆匍匐在你膝下,所有的人都会跪拜臣服于你,你会是九重天的主宰,笑傲这天下,为何非执着于这一人?小情小爱,怎比得过仁义天下?天下众生危在旦夕,岌岌可危,你却为一个女人做着无谓的挣扎。”“
你懂什么,这天下人与我何干?这芸芸众生谁曾善待过我?若是无情人,又谈何仁义天下,杀死心爱之人,再拯救天下苍生,为帝为王夜夜笙歌逍遥自在?那等苟且日子,便是拥有滔天实力,坐拥三千美人,又怎及我歌儿一人?”狂
风自山洞外袭来,撩起男子碎,露出一张完美妖孽的脸。
他妖冶一笑,冷嗤出声,眸子深处浮现狰狞怒意:“若如你所说,真有那么一天,那这世上便再无青帝此人,只有黄土一抔,棺材一副,墓碑一座。”姬
月忍着疼痛站起身子,双眼猩红,扶着山洞石壁。一
滴血泪,自那妖冶的眼眸内流出,滑过脸颊,遗留了凄美的红痕。
许久过去,姬月的精神世界里再无那千年怪物的声音。千
年怪物好似想起了什么,他甚至不知已经过去了多久,只有模糊的记忆罢了。他
曾亦如姬月这般信誓旦旦,为爱而生,要保护心爱的女人。
可最终,他手握屠刀,砍掉的却是爱人的头颅。鲜
血曾喷洒了他一脸,爱人的鲜血温暖了他冰冷的心。他
本是人世痴情者,却成为了一个无情的屠夫,进那无情门。当
他抱着爱人的尸体时,没有想象中的痛苦,相反,是一种舒畅欢愉。终
于,不用再承受那无情骨痛了。那
种舒畅,蔓延至四肢百骸,甚至到了脚趾头。那
一刻,他踩着爱人的头颅,高兴的出长啸之声。经
历过一遍无情骨折磨的千年怪物,并不看好姬月。
他甚至在等待,等着那一日到来。
终有一日,姬月会推翻今日信誓旦旦之言,拿起那屠刀,成为一个无情屠夫。
哒哒……
脚步声响起。姬
月眼神戒备,眸光妖冶,周身气势凝为实质,似光刃般,随时便将闯入者给粉碎。直
到——那一个小小身影出现在姬月视野……
小包子与姬月大眼瞪小眼。
“你在这里做什么?”小包子质问道,并且朝四周看了看,似是觉得自家爹爹会在此处藏了女人。
东方叔叔说,男女欢愉,便是满头大汗之时。
故而,小包子看了看汗水津津的姬月,觉得很不对劲,非常的不对劲。
小包子就差没把山洞给掘地三尺了,许久过去,见真的没有私藏女人,小包子的目光这才重新放在了姬月身上。小
包子穿着合身的黑袍,腰间缠着烫金龙纹的腰封,水汪汪大眼睛正狐疑地盯着姬月看。
“爹,你是不是背着我娘亲去偷女人了?”小包子说。
这是东方叔叔告诉他的。
世界上的男人,就像是人世间的猫,哪有不偷腥的猫?哪都有偷情的男人。姬
月险些被小包子这一句话给问得噎到了。偷
女人……
他像是这种人吗?
“没有。”姬月黑着脸说。“
最好没有。”小包子哼哼唧唧道:“谅你也不敢。”“
你这像是与爹说话的态度吗?”姬月蹙眉。
小包子歪着脑袋眨眨眼,望了姬月许久,才道:“爹若是不想要我这个儿子,我便与娘亲去投奔东陵叔叔……”
此时此刻,姬月只觉得一口气梗在咽喉,上不去,下不来。
“过来。”姬月朝小包子招了招手。小
包子嗅了嗅,再看了看姬月满身湿透衣裳的汗水,嫌弃地撇了撇嘴。“
过来。”姬月愠怒,压低了声音。
“给娘亲三分薄面。”小包子轻哼一声,走至姬月面前。
姬月面前一把抱住了小包子,沉声道:“爹兴许不是个好爹,但你娘,一定是个好娘亲。”
“废话!娘亲是天底下最好的娘亲!”小包子毫不犹豫道。
姬月看着小包子这般模样,笑了笑,捏了捏小包子的脸。—
—如若有一天爹不在了,一定要替我,照顾好我的妻子。
他不怕死,他只怕,再也见不到那个坚强到让人心疼的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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