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少跃说道:“可是老师不觉得这些事情有什么不好的嘛?毕竟这无论如何都不是什么好事。”
辛有物摇了摇头,说道:“什么好事不好事的。人生天地间,如白驹过隙。很快的。
老师我长这么大,也就只有他一个朋友,别的人终究比不过的。或许他做了很多错事,我也和他愈来愈远,但是终究是户部右侍郎左三明做的这些事情,而不是我认识的左真群做的。
我记得你说过,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他这次是要远行了,我怎么能够不送他。”
辛有物后悔吗?不后悔,哪怕左三明是他昔年最好的朋友。而辛有物不后悔的原因,也不是因为他和左三明之间的情感愈来愈淡,而是既然他选择了坚持心中的想法,就不应该去因为任何事情后悔。
可是就算是辛有物极为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情感,王少跃已然能够看出来他不舍。
自古恨者有二最甚,一曰生离,二曰死别。
当砍刀落下的那一刻,王少跃看到辛有物闭上了眼睛。也没再说什么。
这几日的大临不是很太平,尤其是朝堂上的动荡,一是左三明的案子牵扯出来的一干人等,二是刑部尚书的请辞。
左三明牵扯出来的人,足足有近百人,其中只有左三明一人处斩,大部分人都是流放,少部分被罢官回家。
而到了刑部尚书这边,事情到变得比较简单起来,平帝给封尘下了最后通牒,于是封尘在纠结了很长时间之后,还是选择了自己请辞。
虽然他早已料想到了这些结果,可是当他真正地辞官回家的时候,他还是产生了一种空虚的感觉。当他脱了那身官袍,走出刑部的大门时,这位年近花甲的老人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奋斗多年的地方,忍不住得唏嘘。然后叹了一口气后说道:“人生似水流年,到头来,皆是水中花与井中月。”
老人说完便不再继续看向那些东西,反正那里就算再好,也不再是自己的地方了。
老人哼着旧年家乡的小曲:妮儿的眼睛像月亮一样黑,妮儿的头发像墨一样黑。妮儿笑起来像是云在飞。
老人没有办完自己这一辈子当中最后一件案子,但是老人很高兴,或许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但是也有很多事情得以解决。终究是不用再次陷入到那些乱七八糟的党争之中,以后也可以在家中静享天伦之乐。
卢阳王半点高兴不起来,终究是失了这个刑部尚书的位子,他知道在想得到这个位子,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
人间事大多数像一场流云一样,转瞬即逝,倏忽不见。明明只是落下又抬起头的一瞬间,风景就不再一样。
太阳朝升夕落,人间春走夏来,夏去秋至,人间忽然已秋矣。
夫秋,刑官也,于时为阴;又兵象也,于行用金,是谓天地之义气,常以肃杀而为心。天之于物,春生秋实,故其在乐也,商声主西方之音,夷则为七月之律。商,伤也,物既老而悲伤;夷,戮也,物过盛而当杀。
当第一场秋雨落下,当第一阵秋风吹起,人间便是一场秋。
秋天到了,风逐渐转凉,街上行人的衣裳也渐渐多了起来。
秋雨梧桐叶落时,行人衣裳添厚,人间好个天凉一场秋。
行人衣裳逐渐增加,很多人的心事也开始逐渐增多起来了。
洪亮最近很烦,倒不是因为现在很多人都开始在明地里暗地里给他些什么好处。
而是因为平帝最近的身体愈发地不好了,现在的平帝几乎就已经属于卧床不出了,连每日的朝会和每三日的大朝会都节省了。
现在的事务都是由着首辅和内阁诸臣处理的,但是他们丝毫不觉得这些事情有什么不妥。毕竟这件事情虽然不正常了,但是很平帝。虽然平帝这个人一直都是那种想要励精图治的皇帝,而他的志向也是那些古代历史上记述的那些英明的帝王。这些君主都是他一直以来奋斗的目标,只是他身处的环境恶劣不说。
他这个人虽然喜欢那种励精图治,但是他这个人的脾性一直都是那种顽劣不堪的。甚至于是有些孩子脾性的。所以在他刚刚即位的那几年,还是非常慵懒的,而且因为有着高泓安的辅佐,他在面对一些不太紧急的事情的时候,都会选择去交给高泓安处理,而后来高泓安虽然离开,但是平帝的性子也没有改变多少,后来虽然也是要励精图治,但是因为他要隐藏自己的一些东西,他也就开始不在注意这些在卖民间的名声了。
所以平帝不上早朝就是常事了,只是那也是偶尔几天不上,这一次是足足有十天了,只是平帝的事情没有露馅,还多亏了沈均身边的那些靖天司的人。他们给沈均敷了一张平帝的面皮,沈均虽然没有上朝,但是却选择在乾清殿外走了一圈,给朝堂诸人一个自己出现的假象。
然后就离开了,诸人除了几个在那里没有看朝堂大事的,都没有看见他。但是却也听见了太监们的禀报,而且殿外那些官员也是能够看清楚一些的。
只是沈均和平帝的身形有一些差距,而且沈均也不能一直不上朝。沈均不能显露太长时间,所以只是漏了一面就走了。
而那些官员自然是不可能认出来沈均和平帝之间的差距的,因为他们看见平帝的机会会非常小,而见到沈均更是不太可能的事了。
沈均这个人一直都是那种不理世间事的人,他很少和人之间联系。因为他更多的时间都是在那里处理靖天司事宜的,所以他在朝中的朋友一直很少,认识他的人也一直很少。
所以就算有人能够看出平帝的身形有些异样,但是只能够觉得那是平帝最近身体抱恙,导致了他的状态不好。而不会去想到那是沈均。沈均虽然是侯爵,但是因为大临的勋贵较多,他又为人低调,所以也就没什么知道他。
而且请假不上朝这种事情,在大临官场上还是比较常见的。所以沈均偶尔一次不上朝,也没什么会在乎他。就连身为皇帝的平帝都不会选择天天上朝,也就不要那么严厉地要求臣子了。
但是不是没有会怀疑他,卢阳王会的,卢阳王这个人是非常小心谨慎的。他的那种谨慎,可以说得上是一种猥琐,他这个人可以说得上是非常猥琐了。
他知道平帝不怎么喜欢上朝,而且平帝这个人在隐藏自己的实力这件事情,他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所以在平帝这次连续五天没有上朝地时候,他也开始怀疑了,而且平帝出现的那天,沈均没有来,他也猜测沈均可能会伪装成平帝的样子来这里。
因为别的官员可能猜想不到这里,但是他这个人是能够知道这种事情的,他在江湖上混得时日并不短,甚至于他的手下还有不少来自江湖武林的高手。那些高手大多数都是他早年浪迹江湖结识的豪杰,还有很大一部分是他所给予恩惠之人和那人的后代。
而且虽然在民间百姓眼里卢阳王的风评一直不错,但是卢阳王这个人还是很有花花肠子的。甚至于早年的卢阳王除了打仗这些事情之外,更是风流成性,而且就算卢阳王有意去打压他年少时发生的风流史,可是民间还是有着一本《卢阳王秘史》在外界流传,甚至在南唐那边还有不少和卢阳王有关的折子戏。
而那些折子戏,大多数都是描写卢阳王这个人做了哪些负心汉常做的事情。
而且甚至常常有被卢阳王年少时背叛过的女子亲自指认这种事情的。
但是他也只是怀疑而已,因为他没有看见平帝的出现,因为他那时正在一心一意地盯着在那里和朝堂上众人商讨着许多大事的许威海。
许威海虽然是典型的和事佬,但是他这个人的办事能力一直不弱。
虽然一直装作那一副什么也不在乎的样子,但是他却一直是朝堂上少数几个一心把自己的事情放在大临朝堂上公务的人。
这样的人还包括户部尚书和户部左侍郎,礼部尚书礼部右侍郎,和鸿胪寺少卿等。
这些人虽然不在双方讨喜,但是却是大临朝堂上最为重要的人,他们这样的人必须存在一个国家之中。不管大势如何,总要出现一些唱反调的人,越是这样的人,才越能够对大临做出较大的贡献。
这不是说大多数人们追求的东西都是错的,而是在说一件事务的必然发展趋势没有问题。但是必须要出现一些不和大多数人苟同的人,那样才会少出错。
卢阳王没觉得皇位的事会有多么重要,只要他能够比平帝在的时间长一点就行,做一个三朝臣子,然后再做皇帝不行吗?
而且他能够通过一些手段看出来,平帝的身体不是很好,其实在平帝小时候,卢阳王就看出了他身体不好,如果文成皇帝把自己的皇位传给二皇子,而不是当时身为太子的平帝,那么卢阳王不会做任何事情的。他会一直臣服于皇帝之下。
但是文成皇帝没有,文成皇帝选择把皇位传给了平帝。所以卢阳王才会有那种决心,去做那种义无反顾,哪怕到头来终究是失败的事。
不是他看不起平帝,而是他有信心。他不是狂妄自大,狂妄自大是到不了一品的,他是绝对的自信,一种在别人眼里和自大一样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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