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回到长安,少年总觉得长安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可是他也说不上有什么太过于不一样的地方。
少年走在长安城中。他感觉现在的长安城跟自己走之前没什么太大的变化,甚至于比自己走那时候还是更加干净一些。
但是他发现一件事情,就是周围的每个人看向他的目光都有些奇怪。
那种目光就像是王公贵族看见普通百姓一样。
在少年的眼中,那些普通百姓就像高高在上的王公贵族,而自己就像普普通通的百姓。
少年突然想起他在哪里看见过这种眼神。那还是他在南唐的时候。
那时候他初到南唐,穿着一件较为华贵的衣裳。只不过因为某些原因,他学习到的是南唐北部方言。那时他看到别人看向他的目光就是现在这样的。
那是一种轻蔑且不屑的目光。经过他雇佣的随从的解释后,他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
在那些人眼中,他只不过是一个来自南唐北方的暴发户而已。
穿的再好,也不过是一个乡下之人。
他渐渐明白了一些事情,原来在这些大临人的眼中,他也只不过是一个衣着贫苦的乡下人。
他不禁摇了摇头,他没想到自己老师这么多年努力,竟然是大临成为了这样的存在。他想到了早些年的那一番对话。
少年无力的看向头顶天空中漂泊的雪花,那是一种惨白无力的颜色。
很像那年他看到的那一抹鲜红无力的颜色一样。
紧紧握住手中的麻绳,强使着自己,不把内心深处最为真切的情感表达出来。
他在以一种方式压抑自己心中的那种情感。
情感中包含着失望、愤恨、无奈、失落、悲愤以及一种深深的无力。
少年突然觉得自己没来由的想哭,也不知道是因为物是人非的感觉,还是对故人的思念。
少年有很多事和很多话想和人说,但又不知道去和何人说。
当许多年后,少年已经长成一位老人的时候。
老人与自己的子孙谈及起自己少年时候的故事,他问少年知道什么叫做绝望吗?
少年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老人对少年说道,就是当你对一切事情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结果发现回来的时候,发现物是人非,那时候内心的空虚和你对事情的挫败感,就是绝望。
当鹅毛大的雪落在他身上时,青袍少年感受到的只有绝望。
只是一个一袭白衣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他的身后,拍了拍他。
少年回身看去,只见一个比他略微矮一点的男子手里握着一把伞,少年笑着说道:“老师。”
“嗯。回来就好。我带你去找个地方住吧。”
来人是沈均,沈均看着这个已经能说的上是形销骨立的年轻人,不禁摇了摇头。
他问过少年怎么能辨识少年自己,少年和他说找一个稍微瘦一些的年轻人就好。
他本来以为还要找寻一会儿,结果刚到城门口询问,就听见有一个有些消瘦的年轻人拿着钱俊的令牌进城了,他才回头找到这孩子。
少年不仅瘦,还高。在沈均眼里,他就像是一根身上拴着马绳的竹竿。
沈均问道:“你怎么这么瘦了?”
而同时少年也是问道:“长安是怎么了?”
沈均回答道:“先到你住的地方再说。”
两人不再言语,沈均从少年手里要过马绳,说:“你这一路应该挺累的。老师替你牵着吧。”
少年想了想,没有说什么。他感觉之前的委屈和绝望都清了一些。好像有老师在这里什么好都好上了一些,大雪也不在是大雪了。
沈均牵着马在前面走路,高瘦的少年在后面跟着。
随后他走到沈均身侧,说:“我来替老师打伞吧。”
沈均将伞递给他,因为他带着面具,所以少年看不到他脸上那副心疼的样子。
他知道自己这些年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头发白了一些,可是少年的变化很大,瘦了不少,也高了很多,身上的气息也更加浓郁,只不过还是个孩子,依然还会迷茫。
沈均带着少年从南城来到了外城城东。
这是一座小院子,除了一间正房外就是两间偏房和两间厢房,沈均说道:“少跃,这院子以后就给你了。你记得以后就住在这里。那边就不要回去了。以后有时间。”
王少跃摘下斗笠后点了点头,说道:“麻烦老师了。老师,我的字,您起了没?”
沈均说:“我问过你娘亲的,就叫微起。”
王少跃说道:“谢谢老师。”
“进屋吧。”
沈均落在主座,王少跃坐在一旁的座位上。王少跃问道:“老师。长安是怎么了?”
“你看出长安的变化了,确实,长安近些年的变化确实有些大。这些年长安内的矛盾越来越大了。王公贵族看不起富商,富商鄙视百姓,百姓鄙视外乡人。”
“这……陛下就没有准备管一下吗?”
“管?孩子。你还是不了解现在的情况。虽然靖天司没了之后我还可以在朝堂上立足,但那只是因为我武臣的身份和自己勋贵的地位。我现在无法掌握任何事。”
“那陛下那边?”
“你还是不了解陛下的风评如何?”
“那我回来可以帮到老师什么吗?”
沈均沉思道:“如果护国公没转向卢阳王。你还是有些要做的。可是……你现在主要目的是完婚,然后科举。”
“完婚?可是我这些年一直不在京中。”
沈均说道:“无碍。我早就给你找了身世清白的人家,是大理寺的一名九品官员的女儿。那孩子她母亲姓高,当然,没有别人知道。”沈均看到王少跃的眼神明显有些变化,连忙补充一下。
王少跃说:“那谁去替我提亲呢?”
“我会亲自去的。”
“您的身份?”
“不碍事的。只是你记得对那孩子好点,他母亲走的早,而那家新的主母知道这女孩的身世。她父亲不得明着维护那个女孩,这是那家主母要求的,只好委屈了那女孩。”
王少跃握了握拳头,说:“学生知道了。”
随后沈均说道:“你是想着年前完婚还是年后完婚?”
王少跃想道:“年前吧。年后忙着科举,怕没有时间。既然是先生家的人,我理当应该庇佑她。”
沈均点了点头,说:“嗯。想的很周到。你的秀才身份应该还能用。明年考举人,再考贡士,最后考进士。就看你的学力扎不扎实了。”
“当然你可以和你那位未来的丈人商讨一下。那位的学力也不弱,至于你家老师我,毕竟不是读书人。现在教不了你太多。”
“谢谢老师指点。”
“不用这么客气。你可以客气,但是不要太和蔼。面对老师可以,但是以后面对有些人你要以雷霆手段去解决。”
王少跃想了想,又问:“老师会易容术吗?”
“会一点。江湖上的把戏而已。”
沈均看到了他的担心,说:“你还在思考我说的不碍事?”
“是的。”
“老师告诉你的事,一般都是老师决定好的。你不用太担心。”
王少跃又说道:“老师。今天能带我去聚悦德吃饭吗?”
“只是你需要换一身衣服。你这身衣服已经有了味道。”
王少跃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嫌弃,不禁嘴角抽搐。
原来老师忍耐了这么半天没有发作啊。
他还以为老师的脾性变了一些呢。
看来还是他想多了,他出去到门外马背上的包袱里选出了一件较为干净的衣服,走道内室中,换到了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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