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议事进行到第四天的时候,提调署同署、来自庐山简寂观下观的右典造岳腾中正式提出了红原三部问题。
简要介绍完后,他补充道:“红原三部不论怎么处置,将来都是要纳入川省道门管辖的,所以总观的意思,还是要尊重川省道门同僚的意见。提调署本为白马山之战而设,现在战事已几近结束,短期内难有进展,因此不久后也将裁撤。
庄署正已经提前返回庐山,向总观汇禀战后安排,临行前与玄元观李监院交换过意见,同意将此事交由川省同僚们共议,集思广益,争取拿出一个恰当可行的办法。希望各位都认真思索这一问题,将你们的想法都说岀来,为提调署和玄元观制定最终方略献计献策。”
按照提调署和玄元观的安排,这三百与会道士们将分为七个组进行讨论。玄元观八大执事和十八个州府道宫的二十五名方丈、监院为一组(其中十一个道宫未配方丈);十八个州府道宫四十一位三都为一组(部分道宫三都未配齐);九十二个县院的方丈和监院计一百四十五人分为三组(方丈或监院缺额);一百零六个庙祝分为两组。
讨论期长达三天,要求每个人都必须拿出意见,所有意见都要记录汇总,不得松懈怠慢,李监院、薛同署、周总督和赵都管将亲自巡视,并参与到各组的讨论之中。
在第一天的讨论中,关于红原三部的问题,各个分组的热情都不太高,无他,此事与在座各位没有什么切身相关的牵连,或许有那么几个想在几位高层面前表现表现,希图搏得李云河等人的认可,以为将来打算,但更多的人却遵循着一个原则:万言万当,不如一默。
说白了,跟自己没多少牵扯的事情,没必要冲在前面表现,表现得再好,也不一定被提拔重用,但万一弄砸了,到时候哭都来不及,机会和风险不成比例,以大搏小,此聪明人所不为。
就连赵然这个官迷都对此兴致缺缺,更遑论他人。
除了都府景寿宫、潼川府紫阳宫、夔州府青羊宫等寥寥几位监院认真谈了谈想法之外,绝大多数都在打马虎眼。无外乎高喊一通道祖保佑的口号,然后表示无论道门提调署和玄元观做出任何决定和安排,自己都将高举双手表示最衷心的赞同。听得几位川省高层连连摇头,失望至极。
庙祝们的讨论场所在总督府旁的守备府,赵然在讨论中作了发言,大部分都是口水话,无非表表衷心而已,几乎将感谢对象罗列了一个遍,听上去更像答谢词,跟意见建议完全不沾边,令正在旁听的赵云楼大摇其头。
空洞无物的发言成了当天的主题,这一现象尤其在庙祝这两个分组展现得极为明显。试想,你让乡庙一级的庙祝去谈相隔几百里、上千里之外的新占地区应该如何治理,请问,那跟贫道有一个铜板的关系吗?
有几个庙祝甚至在下面传看评谈、小说、话本,看到精彩处,便鼓掌赞叹,倒是令发言气氛相当热烈。
用不了三天时间,第一天的下午,赵然所在的分组就已经发言完毕,无所事事了。
与庙祝所在的两组相似,各县道院方丈、监院所分的三组也好不到哪里去,同样的道理,红原的事情,跟他们同样牵扯不到任何关系。
情况稍好一些的只有玄元观八大执事、各府道宫监院一组,除了宋致元外,潼川的景致摩、夔州薛云祥等六七人做了细致的准备,各自的发言也可圈可点。
晚上下来时,宋致元问了问赵然庙祝们的发言情况,赵然如实回答,倒让宋致元很是不快。
赵然苦笑道:“师兄,这也不怪我们吧?我们这些小小庙祝,各人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这等大事,上头决定怎么做,直接定了就是,甚至都不用知会我们,因为的的确确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除了表表决心,还能做什么呢?”
宋致元在玄元观待了四年,深受“大局观”的影响,对这一状况很是不满:“玄元观目前也在犹豫不决,正因为李监院尚未思考成熟,才征询各级意见,你们这么漫不经心,给不出好的建议,到时候又把问题踢回给玄元观,那召开大议事会还有什么意义吗?”
对此,赵然只能表示遗憾。
宋致元为之气结,郁闷了片刻后忽又哑然失笑,暗道自己真是傻了,眼前的这位鬼主意那么多,为什么不先问他对此有什么办法呢?
“赵师弟,那你说有什么解决之道么?”
“宋师兄是指红原三部,还是说大议事的问题?”
“当然是大议事,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大家真心实意发自内心的去思考这个问题?”
赵然想了想,道:“其实也不难,就是让红原三部的问题和这些人挂上勾。红原三部不是承诺驱逐佛寺,改建道庙么?既然要建道庙,那肯定是要有人过去的,把两者关联起来,提前告知大家,人员要从参会的人员中选拨,效果肯定不一样。”
宋致元点点头又摇摇头:“这倒是个办法,左右也不费什么事……但我恐大家都不愿意去,明日发言或许更为冷场。”
赵然道:“那就看李监院是不是舍得了……将龙白、查马和筇河的道庙规格提高,实行高配,去当庙祝的,品级上相当于三都或县院监院,把这个决定发出来,你看有没有人愿意去!想去的人自然而然就要好好思考思考了,发言的时候必然也就会有点真货了。”
宋致元指着赵然笑道:“我看是你想去吧?”
赵然正色道:“为道门两肋插刀,在所不辞!”
除了宋致元对第一天的建言情况不满外,李云河、岳腾中、周峼、赵云楼等人也都不满意。他们到各组听取意见的感受非常不好,简直是大摇其头。
李云河问赵云楼:“庙祝们那边有好的建言没有?”
赵云楼摇头:“按照监院师兄的安排,我去听了他们的发言,都没说出什么有用的策略。”
李云河皱了皱眉:“君山庙呢?水合庙呢?井里庙呢?潮河庙呢?也没有?”
“确实没有。那几个庙我还特地留意了,没有切实可行的内容。”
李云河重重哼了一声,余人尽皆默然。
如果之后的两天里,分组议事的情形也如今日,那这会就没必要再开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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