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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幼鸟眷家成则慕远(1 / 1)

木生风和往生坐在土坡山顶,一个抬头看天,一个低头品茶。

往生对木生风的试炼稀疏平常,简单让木生风画了张定神符,便宣布他通过了试炼。

然后两人便跑到山坡顶喝茶。往生还说给木生风准备了吃食,木生风打死不要,在往生承认是乾元做的后,木生风才吃了下去。

“往生爷爷,你给小风的试炼果真那么简单吗?”木生风举杯抿了口。“自然,那还需要什么?”“比如说让小风画些更复杂的符之类的呀。”往生不答,转了个话头,“小风不曾见过出河口吧。”

“那是我还年轻的时候,一次修炼遇了屏障,苦思无果。于是我便外出游历,以求突破。经过一座高山的时候,我看到有山雪滑落在山脚汇聚成小溪。我就跟着这条溪流走,溪流越变越大,先是条小河,平淡无波,沿途渐渐有了人家。后来汇聚了其他河流,就成了大江,其上大桥横越,其下浪花淘起。再后来,大江奔腾入了海,我也便回了山门。当时我就想,自己是否也是那山雪中的一朵呢?”

“回去我便开始画符,结果异常的通畅。再看那些笔迹,心中逐渐清明。明白了这符篆之道就是山雪通往大海,终日不挫,砥砺前行,终究是可以近得大道。小风所画的定神符便是高山上的山雪,你不要停下,只要一路向前,终是能行。我已经把所有的符篆教给你了,若是画不出来,就自己画张定身符,也许问题就解决了。”

“不过,说到底,还是懒吧。”往生笑了笑,“大家都知道你能通过试炼,却还需这样,真是麻烦。”

“啊?有这回事吗?小风现在都不确定舞姐姐的试炼是否通过了。”

“齐封天看似考你剑法,实则考的是天分;千舞面看似考的是刺客之术,实则是你的心性;樊野老道看似考神通和阵法,其实考的却是你的毅力。千舞面认为心性是遇杀必杀,你没有选择那条路,并不代表你的心性不行,只是不合罢了。”

“那还有飞头大叔,几缚大叔和乾爷爷呢?”

“嘿,我可不能给你泄题。等你过了便自然知道了。”

往生拿起茶杯喝了一嘴,说道,“茶凉了,下个试炼之地一路往南走便行了。”却是下了逐客令。

木生风站起来恭恭敬敬地给往生行了礼,便拔腿往山下走去。

往生看着木生风远去的身影,风吹起他头上的符篆,露出一双蓝色的瞳孔。往生难得露出为难的神情,却还是叫住木生风。

木生风回过头来,远远问道,“往生爷爷还有什么事儿吗?”

往生朝木生风额头指出一指,“我这儿还有门法决,思来想去还是传授给你。只是过于阴毒,若无必要,还是不要学。”

木生风感觉到自己脑海里出现一本秘籍,上有炼尸二字。木生风不再多说,再次给往生行了礼,一路往东而去。

两个时辰后

在试炼之地等着木生风的是葬刀。葬刀今日背了两把刀,他将大刀取下一把扔给木生风,眯眼沙哑着说道,“先砍一会儿?”

木生风笑着答应,然后提刀便冲上前去。葬刀大笑一声,也提刀上前。

两人未用真气,全凭蛮力,一时之间刀刃摩擦声接踵而来。

铿锵之间,俩人已过手上百招,葬刀犹觉不过瘾,大呼道,“不行!杀气不够,我怎么教你的?杀气,杀气,要的就是他妈的杀气!”说完又是一刀砍过去,却已是加了三分力气。

木生风堪堪接住,反手弹开,却不回话,也是一刀回劈过去。

两人又是一阵卸招拆招,只不过葬刀已是加了六分力气。木生风逐渐抵耐不足,手上已是青筋暴涨,虎口处更是隐隐发麻。

葬刀看木生风还是与起初一样,脸上怒意横生,陡然将力气加到八分,木生风抵抗不住,大刀竟直接被打飞。

“这不是以前的切磋较量,以前我顾着你,去了外面哪还有人顾你。如果是在外面,别人把你刀打飞,那下一刀要的就是你的脑袋!”葬刀骂道。“去把刀捡起来,再来!”

“大叔,小风实在感觉不到杀气,主要是你也没教我刀法啊。”木生风苦闷地说道。

“我哪没教你。你不是把我写的刀法都背下来了吗?”

“背下来是背下来了,可我怎么读都感觉是大叔你写的狩猎日记啊。”

葬刀难得老脸一红,呐呐道,“以后你出去多杀些龙啊凤的自然就会了。而且,这两百年天天对招,我怎么感觉你毫无长进啊,只会砍砍砍。”

木生风捡回刀来,大声说道,“我还不是和大叔你学的!大叔才是一点章法没有,除了劈砍其他招一点也没有!”

“你小子,”葬刀气得脸胀成一团,“让你看看你大叔的技术。”说着又提刀砍上来。

木生风也只得咬牙接招,葬刀却还是劈砍那两招。

又打了一会儿,葬刀看木生风还是毫无改变,气得牙痒痒,直接把头按了下去,进入暴怒状态。

木生风再吃不住葬刀的攻势,几乎是被压着打;这波攻势稍去,下波便又来了。终于,木生风的刀又一次被打飞。葬刀气得一刀想把木生风给剁了,还是忍住。

只是木生风去捡刀身后葬刀幽怨的眼神却是穿身而过。

如此反复折磨下,木生风的刀被打落十几回,终于虎口崩裂,再提不动刀。

葬刀看见木生风这样也收了刀,带他到一旁坐下给他包扎手腕。葬刀似乎想到什么,神色有些颓然,给木生风包扎也显得心不在焉,惹得木生风连连直叫。

木生风看葬刀突然如此颓废,心下心疼,却不知做什么,只好任由葬刀抓着他双手呆坐在一旁。

每个人都有过去,葬刀自然也有。他是一个很少回想过去的人,在他漫长的生命中,大部分时候他需要做的只是劈开前方的荆棘,再踩在脚下。只是后面失败了,失败了自然就死了。却是应了他的道,杀或者被杀。

葬刀回过神来,看着木生风道,“小风,答应你大叔一件事。”

木生风重重点头。

葬刀欣慰地笑了笑,转头看着天空,好像那是他的过往。“答应我,出去了一定不能放弃刀。然后再去法兆界帮我杀一个人,把他的头颅提到我坟上祭拜。”

“我一定做到,大叔,小风对天发誓。报得仇恨嘛,这也是做大侠当仁不让的事。”木生风严肃地应下,最后却是说了个俏皮话。

“是,小风出去当大侠,行侠仗义,是我辈中人。”葬刀一手抵住双目,一手保住木生风,却是流出几滴酸楚的眼泪。

“我要做和大叔一样的刀客!”心中认定日后定要手刃葬刀大叔的仇人。

待到星辰转完一轮,葬刀却是带着木生风回了村子。原来几缚的炼体术没有试炼,乾元的试炼则不在此处。

回到村子,自是一番修养。

半个月后,木生风终于将伤养好。他从床上醒来,自然地看向窗外,寻找那颗唯一的赤星。赤星停在十二点处,是准时的卯时。他并没有向往常那样起来,而是看着熟悉的天花板,产生不切实际沉睡的梦想。

天花板照映出他的心,是别离的蓝色,海水积攒在他的心脏,等待决堤时机。

木生风还是从床上爬起,他不想让他的颜姐姐伤心,他总是有成为大人的冲动。既然什么都带不出去,那就没有什么东西需要收拾。可是木生风还是在屋里驻足良久,他拿起久用的毛笔,笔尖的毛掉了一些,只是一直用着顺手,便没有更换;他抚摸自己曾爬过的台桌,想起小时候读书瞌睡过去直接睡倒在书本上,泛起一抹会心的微笑;他亲手吹灭那盏和他岁数一样大的灯火,世界将他吞没。

木生风对这一切是那么熟悉,可是不久,或者上一瞬,白色的陌生的种子就已经生根发芽。在黑暗中,在离去前,他发誓不会忘记这一切。可是一种预感却在他心里呼喊,他终究会失去这一切并忘记。

他推门而出,难得大家都在。乾元和齐封天站在村口,低声交谈着什么;画颜拿着本书在读,只是好像不甚专心;千舞面坐在画颜对面,继续擦拭那把赤红残刃;葬刀无精打采地趴在桌上打盹;几缚继续喝着他的酒;往生扯下脸上的符篆百无聊赖地研究。

众人回过头看上木生风一眼,又复做回原样。在木生风看来,世界应该暂停了一瞬。因为在断开的一瞬后,齐封天和乾元往这边走来;画颜慌张地关上书,往他看来;千舞面把刀收进衣袍,转过身子;葬刀直起身,撑开睡眼迷希的眼;几缚停下喝酒的嘴,把葫芦放在一旁;往生贴好符篆。

要笑着离开,所以木生风笑得很苦。

他径直走上前坐下,一如往常般说道,“小风肚子饿了。”

千舞面闻言站起身来,冷淡说道,“锅里的东西忘了。”说罢往厨房走去。

画颜把书收进袖子,欣慰笑道,“小风还是长大了,是该离开了。”一句话引爆木生风的泪腺,蓝色的海洋蒸腾洒下云雾。他哭得梨花带雨,“颜姐姐...”“哭吧,哭吧。”画颜也诉说着离别愁绪,点点泪水划过她的面庞。“在这儿哭完,出去可不能再哭了。”却是葬刀说道,说罢自己也转过头去。乾元和齐封天坐回椅子上,一时众人皆无言。

千舞面带着吃食回来打破沉默,木生风饮下自己的泪。

眼泪不停,哀伤不止。眼泪会在掉落地面前消失,他的思念却伴随一生。

吃完饭,一行人出了村子往东而去。

木生风走得不快不慢,只是一双眼睛不是望着天上永恒旋转的星辰,便是环顾众人注视良久。葬刀接过几缚递过来的葫芦,猛喝一口,将葫芦递给往生,唱起故乡的歌谣: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一切全都全都会失去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你的眼泪欢笑全都会失去

木生风接过齐封天递过来的葫芦,也是干下一口,合道:

所以我们不要哭泣

所以我们不要回忆过去

所以我们不要在意

所以我们不要埋怨自己

一时,空旷的大地上走来八位醉气熏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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