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焚着龙涎香,宋珩嗅了一下,香调得还不错,浓淡得宜,雅韵悠长,很合他的意,这个郑亦均,什么时候也有了这种雅趣?
他正要随手翻看书架上的书籍,忽闻轻柔的脚步声,回过头,便见屏风后走来一人。
“阿瑛?”
“珩哥哥……”
宋珩愣了一会儿,他们两人打小就常见面,长大后,定了亲,也没怎么避讳,但是现在,再这样私下里见面,显然有违礼制。
这个郑亦均,怎么能办起这样不靠谱的事情来?简直太过分了!
“珩哥哥……”陈瑛哭着,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了他。
宋珩一时手足无措,想推开她,她反而越抱越紧,他又怕太用力弄伤了她,那就更麻烦了。
“阿瑛,你先放开我,你不能这样,听话,快点放开我!”宋珩微张着手,无处安放,只得无奈地哄劝。
从前两人虽经常见面,那也是规规矩矩,不敢有半分逾礼唐突,她突然这样的举动,实在叫他不知该怎么办。
陈瑛一边哭一边道:“珩哥哥,不是我要退亲的,是家里要一定要退,珩哥哥,我不想嫁那李炳琮,此生如果不能嫁你,我也不想再活着了。”
宋珩听了她的哭诉,在心中微叹,自他与陈瑛定亲开始,他也是一直拿她当自己未来的妻子,处处小心翼翼的呵护对待,只是阴差阳错,没那个缘份,又何必再去纠结着过去不放?
“退亲的事,我没有怪你。这些都是天意,不得再强求!我知道你是伤心难过说的这些话,以后再说不得了!好了,阿瑛,你该放开我了!”
陈瑛还是不肯放,把脸埋在他的胸口,任泪水打湿他衣衫前襟。
“珩哥哥,还来得及的,我听说,李炳琮喜欢那个傅家女,你又未动过她,你把她让给李炳琮吧,好不好?”
宋珩听了这话,涨红了脸,用力掰开她紧抱着他腰身的手,怒而斥道:“阿瑛,这是你该说的话?你真是叫人太失望了!”
陈瑛被他严肃的脸孔冷厉的言语吓得一个瑟缩,从前他从来没这么对她说过话,哪怕她有时候也会任性闹脾气,他总是和颜悦色,温言细语,从未有过现在这模样。
陈瑛理了理情绪,继续哀声道:“珩哥哥,不好意思,叫你失望了!我也知道,刚刚那些话说不得,可我还是说了,因为,那就是我心里最想说的话。傅家女她勾引李炳琮是不争的实事,当时,谢小将军也在场,你不信,便去问他们去,你若不休弃她,待那李炳琮一回来,你我势必都要成为别人的笑柄。”
宋珩被她这些话搅得心中翻江倒海般的难受,是个男人都听不得这种话。这些事情,这几日也一直在他心头盘桓,她现在又说得这么露骨,叫他颜面失尽。
他虽起了怒气,脑子还是清醒,漂亮不是她的错,她的眼睛里,有时清冷,有时狡黯,有时会耍些小心思,偶尔说话会口是心非,不是那种纯稚无害,但眼底却始终是干干净净。勾引?不,她绝不是那样的人!
“你别说了,你若怕成为笑柄,你可以不嫁李炳琮,她是我妻子,不是随便可以休弃。”
“你说得容易,嫁不嫁他,岂是我能说了算?她是妻子,那我算什么?”陈瑛听了他这样维护另一个女人的话,语气中的酸涩已是掩盖不住。
“退亲是你们明国公府先提出来,亲事一退,你我就没有关系,你嫁给谁,那是你们明国公府的事情,与我何干?”宋珩被逼无奈,只得说出这绝情的话。
话说到这个地步,陈瑛还是不肯相信,宋珩会对她这么无情,难道往日的温情都是装出来的?
“那好,我只想再问你一句,你从前可有喜欢过我?”
宋珩没法再跟她说下去,转身准备打开门走人,被陈瑛一把拉住,“你别急着跑,我只要你说这一句真心话,以后绝不再纠缠。”
宋珩认真思索,从前的日子历历在目,她也算是善解人意,有什么高兴的事情,他也想着要第一个让她知道,有什么心里话,只爱对她吐露,所以,算是喜欢吧!
“以前应该是喜欢的吧!”他顿了一下,又说:“但那都过去了,你不要再惦念了,以后,别再叫我珩哥哥,若是不得已遇见,你该唤我一声宋二公子,或是什么也不叫,也可以。”
陈瑛别过脸,一边擦着泪,一边回道:“好!我知道了!你走吧!”
宋珩头也不回,果断拉开门大步离去。
谈到喜欢谁这个问题,他以前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么多年与陈瑛相伴着长大,一定是有一份感情存在,他那时以为,那就是爱慕。
直到年三十晚上,看到傅芸闭着眼睛,隐隐带笑的面容,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才恍然,原来这就是男人对于女人的心动,一瞬间,在心头炸开来,猝不及防,又暗自庆幸,这个女人是自己的妻。
傅芸站在廊庑下,笼子里的八哥时不时地冒出一句:“姑娘安好!”
她呆呆看着院子对面那间书房纯白窗格前的两个影子拥抱在一起,很久才分开。
直到宋珩的身影出现在对面游廊拐角处,直至消失不见,她终于意识到,刚刚窗格前的那个人,真的是他。
郑泠说进屋里拿八哥的吃食,久去不回。她一直在廊下站着,又看到陈瑛从里面走出来,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去。
傅芸不禁失笑,亏得这小丫头煞费苦心,挺有意思的嘛!
陈瑛不是与襄王世子定了亲吗?这事其实挺严重,被人传出去,有可能要闹出大事情。
她看了一眼一直站在旁边不说话的青萝,这丫头也是个人精,心里也敞亮,知道这些全是永安候府这姑娘与人设计的把戏,不敢乱说话。
但她还是得提醒她两句,“青萝,你刚刚看到谁了吗?”
青萝怔了一下,低头回道:“奴婢谁也没看到!”
“嗯!没看到就好!”她一边说,一边笑着,又去逗笼子里的八哥,八哥竟跟着说:“没看到!没看到!”
主仆二人相视一眼,傅芸忍不住,噗嗤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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