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入关到将军府,璎珞一直在询问凤麟的情况。
有楼兰公主在,楼兰国投鼠忌器,必不敢侵犯玉门关。
起始傅甘州是如此打算的,但见璎珞纯真无邪,楚楚可怜的模样,他那邪恶的想法随之便抛却了。
“公主,你的伤势好像很重,要不要请大夫替你瞧瞧?”傅甘州问。
璎珞惶恐地拉了拉面纱,唯恐被人瞧见那满脸的伤痕,连声说不必了。
不一会功夫,下人来说饭菜准备好了。
傅甘州便邀请璎珞入座就餐。
“傅将军,有朋自远方来,何故拒之门外!”
伴随着爽朗的笑声,一人飘然而至厅内,竟是释迦叶。
一众甲士追随而至,堵在厅外。
傅甘州心中一凛,城门紧闭,释迦叶是如何入城的?莫非他真的已入逍遥神仙境?
骤然间,如临大敌的傅甘州有些走神。
释迦叶笑道:“傅将军,这是不欢迎小僧吗?”
“岂敢,大师助我退敌,甘州心中万分感谢,请大师就坐。”傅甘州谈笑间,随意一挥手,示意甲士皆退下了。
释迦叶先是很有礼貌地向璎珞问安,然后入座。入座之前,轻抚了一下椅子,生怕有落座尘埃会沾染了自己的锦衣袈裟似的。
璎珞流落民间久矣,见多了苦行僧,还是头一遭见释迦叶这种仿似土绅的和尚,免不了多瞧几眼,忍不住心底诧异:他手上的玉扳指比父王的还璀璨。
释迦叶顺着她的眼神盯着自己的玉扳指,笑道:“公主喜欢这扳指吗?小僧可以送你。”
璎珞不屑一顾这做作的和尚,低头自顾自地吃饭了。
释迦叶尴尬一笑,仍不忘继续炫耀道:“不是小僧自夸,小僧身上每一件物事,都是举世唯一的珍品,饶是皇宫大内也不见得能寻到与之比肩的。”
璎珞置若罔闻。
“大师,要不要喝一杯?”傅甘州主动开口,打破了尴尬的局面
释迦叶双手合十,回道:“阿弥陀佛,佛门十戒,不饮酒,不食荤腥。”
一旁候着的薛磐讥讽道:“和尚还说不杀生呢,你不也到处杀人放火。”
喀嚓!
薛磐身侧的木凳倏然间四分五裂,无缘无故便崩碎了。
薛磐惊得一身冷汗,这股无形之力显然是释迦叶施展出来的,这等杀人于无形的本领,他还是头一遭碰到,幸好这诡异的力道没施展于自己身上,否则非被撕碎不可。
释迦叶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神态,温和一笑,“小僧说不杀生便不杀生!”
薛磐铁青着脸道:“莫非大师已入逍遥神仙境界?”
傅甘州铁青着脸,强颜笑道:“薛磐,今日可长见识了吧!别愣着了,快去吩咐人给大师做几个可口的素菜。”
薛磐大老粗一个,吃硬不吃软,被释迦叶彻底折服,赶紧去了。
璎珞也算习武之人,听他们几人对话方才得知,那木凳竟是被纹丝未动的释迦叶打碎的,对他不禁心生钦佩,原本的厌恶感去了六七成。
释迦叶双手合十,向傅甘州道声谢。
有璎珞在,楼兰便要被牵着鼻子走,虽然这小国不足为惧,但终究是一个邦国,与大渊接壤是他最大的资本。傅甘州心底最清楚不过,释迦叶此来定是冲着璎珞的,他得设法将他打发走,还不能将他得罪。
释迦叶入府便显露一手杀人于无形的逍遥神仙境实力,着实让傅甘州有些无措。
释迦叶笑吟吟地盯着璎珞,其所思所想早被傅甘州洞穿,傅甘州于是转移话题道:“大师,前阵子有传言说,金瓦寺住持摩罗什大师圆寂,可是真的?”
释迦叶佯装悲痛地念一声阿弥陀佛,“承蒙傅将军挂念,我师兄确已不在人世。”
傅甘州悲怆道:“摩罗什大师一代高僧,年逾百岁,当世仅次于黄大仙,也算寿终正寝了。小可一直想拜会他老人家,苦于一直无缘,当为此生之遗憾呐!”
释迦叶回道:“师兄是被奸人所害而死。”
“大师此话当真?”傅甘州一脸不可思议,唏嘘一声,疑惑道:“摩罗什大师位列武评榜第二,手执刀剑榜第一的朴光,为当世唯一可与孔仙胄争夺天下第一的人物,怎么可能为人所杀?”
释迦叶叹息道:“将军所言甚是,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千防万防,家贼难防。杀害师兄的主谋乃是我的师侄丰宁,也就是剑魔凤鸣之子,凤麟。魔终究是魔,本性相传,难以驯服。”
璎珞闻言脑袋嗡一声响,陷入了无限的遐想,凤麟竟是一个欺师灭祖之徒?过往种种再度印入脑海。
傅甘州与凤麟有过一面之缘,便是凤鸣将月冲传与他之时,凤鸣是什么人他最清楚,魔之本性相传又从何谈起?他喃喃地说道:“不可能,凤少侠继承剑神之义薄云天,绝不会是欺师灭祖之徒。”
释迦叶再度叹息,“傅将军,小僧知道凤鸣将月冲传与了你,爱屋及乌,你对那魔头之子必然心存感激,难免要蒙蔽了你的思维。但世间种种皆为假象,亲眼所见未必是真,况乎耳听为虚,真理往往存乎于意料之外。”
一时间,傅甘州心底还真有些动摇。
璎珞猛然醒悟,大声呵斥道:“你胡说,是我亲眼看着凤麟把他师傅火化的,他怎么可能是杀害自己师傅的凶手,他是个好人。”
释迦叶微微一摇头,不紧不慢道:“傅将军一生戎马,见惯了勾心斗角,尚且会被蒙蔽,何况公主你涉世尚浅,不懂世间阴谋诡计。凤麟那样做,不过是骗你的把戏……”
璎珞捂住耳朵,大声回绝道:“你骗人,你这臭和尚,凤麟不是你说的那样。”
释迦叶继续道:“凤麟之所以将师兄的尸首偷走,就是为了毁尸灭迹。公主若不信,可带小僧到我师兄的火化之地,小僧必能找出证据给你。”
傅甘州当下才醒悟过来,心中大喊一声糟了。
璎珞气愤道:“凤麟将他师傅火化,骨灰撒入了溪流,这会恐怕都流入东海去了,怎么找证据。”
这时素菜已经上桌。
傅甘州赶紧补一句:“公主所言极是,此事尚有蹊跷,咱们容后再议。大师,请用餐。”
释迦叶不搭理傅甘州,继续与璎珞对话,不以为意道:“小僧蒙狼族首领器重,既被封为先哲法王,号称佛法高深,自然是有一定道理的。公主看不出蹊跷,小僧自然能找出端倪。”
“好,你要找不出证据,污蔑凤麟,我必奏明父皇,将你凌迟处死。”璎珞气愤地起身,向外走去。
释迦叶紧随其后。
傅甘州闪身上前,拦在前路,“公主,不能去,你这一走恐怕羊入虎口,到时凤麟回来找不到你,该担心了。”
释迦叶手掌倒悬,暗暗聚气,袍袖聚风,冷声道:“傅将军是想将楼兰公主困在大渊王朝吗?此事若传出去,恐怕要与大渊不利啊!”
傅甘州不甘示弱道:“楼兰将士亲眼所见,璎珞公主是进了我玉门关,若公主就此离去,恐怕我大渊日后不好向楼兰交代。”
府中甲士闻声而动,手执兵刃挡在了门外。这当会他们也都了解到了释迦叶是超一品高手,但自从跟了傅甘州,他们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全无惧色。
大战一触即发。
璎珞急于寻求真相,哪儿顾得了许多,厉声质问道:“本宫要回楼兰疆域,看谁敢对本宫无礼。傅将军,莫非你真想借机囚禁本宫?”
“末将不敢!”傅甘州无可奈何,让开了去路。
年轻的璎珞终涉世未深,以为最凶恶的敌人不过王大麻子,就这样走了。
释迦叶笑盈盈地跟着,大摇大摆地出了玉门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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