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至西胜,便已远远望见高大的城墙及破败的城楼,屹立于崇山峻岭之间,在皑皑白雪的衬托下,更显壮观宏大!
城门两侧是百丈高的峭壁,除了此路,别无通途。
城上空黑云缭绕,那是数十万冤魂在聚集呐喊,有西胜百姓,有西胜将士,也有西蛮国的将士。
为何要有战争征伐?
隋懿和慕容笙到得城下,站在空阔的雪地之上,地上没有印记,说明西蛮军队尚未赶到,他们的第一步目的达到了。
隋懿扑通一声跪在城前,两眼已噙满泪花,哽咽道:“将军,末将未能完成您交代的任务,本无颜再来见您,但西蛮居心叵测,末将不得不回来与之决一死战!生则代天请命,与我西胜死去的将士报仇雪恨!死则追随将军,在阴间也是龙城飞将的忠实守门人!”
后两句说得慷慨激昂,气势震天,彰显忠心耿耿。
慕容笙昂然而立,盯着城头,破败处剑痕刀印箭伤累累,由此可以猜测当年的战况是何等激烈。
他心中暗想:“爹,孩儿来看您了!”
不用再多想,这一句便足以表达一切。
隆隆的响声中,城门豁然打开。
二人皆吃了一惊,互相看了看,不约而同走向城门口。
城内亦是白雪皑皑。
慕容笙进门时抱拳作了一礼,因为他隐隐听到阴魂齐声在喊:“恭迎少将军!”
隋懿朝四处望了望,瞧了瞧,雪地上丝毫印记都没,禁不住诧异道:“门为什么会开?”
“可能是风大吧!”
慕容笙沿着主街道向前走去,房屋坍塌,杂草丛生,插在地上的刀剑枪戟随处可见,屋舍下还有堆堆白骨,一片萧索景象。
慕容笙对隋懿的戒备也全部放下了,不止是因为他背自己一程,能进得了西胜府城的,绝对不是贪生怕死出卖主子的小人。
隋懿一直跟着他,不住感慨,“兄弟们当时拼死而战,肯定很辛苦,死了权当是解脱了!”
二人一路走到城中央的将军府,府外龙城飞将的金龙烈焰旗迎风招展,发出哗啦啦的声响,门匾上将军府三个金漆大字依然耀眼。
慕容笙推门而入,院内冷冷清清,花园中种着一些川藏雪竹,可能是气候不适应的缘故吧,枝叶稀稀拉拉,长得很矮小,只有拇指粗。
“这竹子是将军专门从川藏道上带回来的,长了二十年,总算有些枝叶了,可惜将军都没来得及看上一眼!”隋懿叹道。
“这地方本来就不适合竹子生长。”
“是啊,我们也都劝过将军,后来谷伯麟来到府上,我们都明白了怎么回事,原来是将军眼馋他的神剑雪竹,想用自己种植的竹子削一把剑出来,跟他比试比试。”隋懿凄然笑道。
“这竹子要长到能削剑,恐怕还得三五十载吧!”
慕容笙走进内堂,伸手在桌上一抹,那尘土都有一指厚,堂上供奉着历代世袭龙城飞将的灵位,从慕容至尊到慕容德,独缺少慕容宸的。
“隋将军,把宸将军的灵位给供上。”
隋懿恍然大悟,暗想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没想到,还要一个外人来提醒,真是耻辱,忙提着朴刀,在门板上破下一块巴掌大的木板来,在上面刻了“龙城飞将宸之灵位”几个字,供在了灵堂之上。
“真懒,不会到外边再找找。”慕容笙责备道。
隋懿哈哈一笑,暗想,这家伙当自己谁啊,怎么老指责我?以前这话可只有将军能说。
“慕容将军没有妻室吗?也一并立个灵位。”慕容笙说。
“将军二十岁时娶过一房太太柳氏,没两年就得病去世了,按照慕容氏的规矩,夫人过门不到三年去世不得立灵位。将军跟柳夫人感情很好,后来再未婚娶过。”隋懿叹道:“将军有情有义,为国为民,义薄云天,竟连一点血脉都没留下,唉!”
慕容笙暗暗吃惊,那我算什么?我的母亲肯定不是柳夫人,又是谁?
二人烧纸上香,磕头祭拜。
礼毕,坐在了厅中的桌前。
慕容笙一提桌上的酒壶,沉甸甸的,居然还有酒,凑到鼻前一闻,乖乖,这酒香简直无法形容了,就这样放了将近二十年的陈酿啊!走了这许久,还真有些渴了,他也顾不得拿酒杯,直接提壶就喝。
酒壶刚到嘴前,却被隋懿一把夺了过去。
慕容笙使劲咽了口唾沫,“你干什么?”
“将军的酒,旁人喝不得!”
隋懿直接提着酒壶全洒在了灵堂前。
慕容笙暗骂这狗奴才,真是狗眼看人低,气得他险些表露身份,最终还是忍住了,“那口渴怎么办?”
“这冰天雪地的,还没听过会有人渴死的!”隋懿没好气道。
去将军府上柱香算是对慕容宸表达敬意,西蛮大军将至,二人不敢过多停留,离了将军府,径直来到了东城门。
城头被大雪淹没,仍难掩破败景象。
脚步过处,压压作响,混合着咯嘣咯嘣的清脆响声,那是掩埋于雪中的白骨被踩断的声音。
城头指挥楼早已坍塌,楼下的桌椅也是东倒西歪,不过凑合着还能用。
隋懿呼啦呼啦大脚一踢,收拾出好大一块空地,大袖一挥清去桌上的积雪,大喇喇地坐在桌前主位,“咱们就在这等着吧!西蛮子应该快来了。”
慕容笙暗暗好笑,这家伙,主子的位置都敢占,他坐在了一旁,侧目而视,发现雪中冒出个酒坛盖子,伸手去拿时,即被隋懿瞧在了眼中。
二人同时去抢,拳脚相斗,慕容笙抢了酒坛,却被隋懿一脚踢中退到了三米外,他呵呵一笑,晃了晃酒坛,发出咣当声,果然还有酒,拔了酒塞就要喝。
锵!
隋懿拔刀出鞘,怒目而视,大喝一声:“将军的酒,旁人不能喝!”
慕容笙看他是真急眼了,但想大敌当前没必要多生事端,遂忍痛将酒坛掷给了他,白了他一眼,骂一声:“小气!”
隋懿接住酒坛,才心满意足地插刀回鞘,不出意外地,将那半坛酒洒落城头,大喝一声:“为将军倒酒!”
慕容笙则暗想,这是暴殄天物,存了二十年的佳酿,就这样祭天了。
他蹲在城头,抓起一把雪,捏成个小雪球塞进了嘴里,透心凉!
“小兄弟,过来咱两聊聊!”隋懿招呼道。
“聊什么?”慕容笙白了他一眼,继续蹲坐着,爱搭不理的样子。
“你这身问仙境界的武功是怎么得来的?你这奇怪的伤势又是怎么回事?我背着你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你体内有两道不相容的真气在攒动。”
“没必要给你说,说了你也不懂!”
慕容笙极目远望,眼中除了雪还是雪,白茫茫,刺得眼睛生疼,忽然想到了什么,回头问一句:“西胜沦陷时你是怎么逃走的?”
“谁说我逃了,是将军给我安排特殊任务让我走的,现在想想,我宁愿战死沙场,否则这辈子都说不清!”隋懿叹息一声。
“我相信你!”慕容笙淡淡地说。
隋懿心领了,暗想你相信有什么用,你又不是龙城飞将,可惜没能见将军最后一面。
“西蛮军队来了怎么抵挡?我知道你武功高,但你内伤也不轻,就咱二人对付两千多西蛮虎翼银枪军怕是有难度。”隋懿又问。
“先睡一觉养好精神再说!”
慕容笙躺在城头,仰望苍天,蓝的天比白的雪看着舒服多了,就是城上笼罩的黑云有点瘆得慌。
人死后,会不会真的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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