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仗局炼铁高炉发生爆炸,死伤惨重。
不光兵仗局被炸了个灰飞烟灭,里面的匠人几乎没几个幸免于难,附近的民房也纷纷倒塌,人被埋在其中。
大火蔓延,不仅想要烧光兵仗局,甚至还想烧毁京城。
情况紧急,新皇萧成义当机立断,让绣衣卫去灭火,让金吾卫上街巡逻,确保京城秩序。
绝不允许有任何人在这个时候钻空子,坏了大魏江山的根基。
同时让一部分禁军也加入了灭火救灾的队伍。
“查!给朕好好的查,严查,任何蛛丝马迹都不可放过。”
大朝会结束,新皇萧成义在正阳殿内召见执金吾赵刚。
目前,朝堂上的官员,并没有谁被撤换,一切都是先皇活着时候的样子。
看似太平,其实人人心里头都清楚,这个情况恐怕持续不了多久。
等到明年,就是太宁元年。
正所谓新年新气象,届时,朝中的官员恐怕要换一批面孔。
执金吾赵刚,都已经做好随时被撤换的准备。
却没想到,新皇萧成义竟然还打算重用他,让他主持调查兵仗局高炉爆炸一案。
他很激动,脸颊泛红。只因为肤色黑,旁人看不出来。
他躬身领命,朗声说道:“微臣领命!微臣一定会严查此事,绝不放过任何人。”
“甚好!你要尽快查出一个眉目,不可坏了朝廷大好局面。”
“诺!”
执金吾赵刚领命而去。
新皇萧成义望着殿门外,天空仿佛被烧红,又压抑得让人难受。
他问心腹太监罗小年,“宫里损失情况如何?太后和皇后那里,可有受惊?”
罗小年忙说道:“回禀陛下,太后和皇后娘娘那里,一切安好,并没有受到惊吓,陛下请勿担忧。宫里有几处宫殿房顶坍塌一角,除了一宫女被砸伤外,并无其他人受伤。老奴已经安排人开始修缮宫殿。”
“不必修缮!”新皇萧成义直接下令,“将房顶补好,确保不漏雨,旁的不用修缮。”
罗小年惊呆了,“陛下的意思,就让几处宫殿烂在那里?”
“难道不行吗?如今朝堂正面临内忧外患,兵仗局爆炸,死伤惨重。死的人都是朕的子民,朕要给他们抚恤。总之处处都要花钱。将修缮宫殿的钱省下来,抚恤灾民。”
罗小年瞬间感动坏了,眼眶泛红,说道:“陛下爱民如子,情愿宫殿烂着,也要赈济灾民。老奴……”
“闭嘴吧你,朕不缺你溜须拍马,将朕交代的事情办好,你就是忠臣。”
“老奴肯定是忠臣,一定是忠臣。陛下既然将这等大事交给老奴,老奴定会做出一个样子来,不给陛下丢脸。”
“如此甚好!”
新皇萧成义不安牌理出牌,将赈济灾民的重任交给了一个太监,而不是朝臣。
他这么做,是为了尽可能减少贪墨。
也是为了掌握第一手资料。
罗小年是他身边的人,即便胆敢贪墨,也是极有分寸。
若是将赈济灾民一事交给朝廷官员,贪墨数量可就没数了。
与其到时候和朝臣扯皮,杀不得,最多只能罢官,不如让宫里的内侍去操办。
谁的手敢深向救灾钱粮,直接杀无赦,都无需经过朝议。
设想很美好,只是朝臣不答应。
事关百姓大事,岂能让一群阉人插手。
这本是朝臣的职责,皇帝却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阉人,而且事先没有告知一声,着实欺人太甚。
朝臣不满,就要表达出来。
弹劾奏章,每天几箩筐,飞入宫里。
朝议时,众臣一起朝新皇萧成义喷口水。
骂他任用阉人,实乃昏聩。
就差说他不配坐在皇位上,昏君一个,该死!
这是自登基以来,萧成义遭受得最大的压力,也是他面临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危机。
看着朝臣们唾沫横飞,骂人不带一个脏字,却将他从头到尾都讥讽了一遍,萧成义很想动怒,很想当场下令处斩这帮无法无天地官员。
同时,他有点招架不住,他差一点就要妥协,要不息事宁人,将内侍们都召回来?
不!
不行!
他牢记先皇对他的教诲,绝不能对朝臣轻易妥协。
一旦开了这个头,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尝到了甜头的朝臣们,从今以后,一遇到事情,就用类似群攻的方式,逼迫他一次又一次的妥协。
从今以后,他哪里是什么皇帝,分明就是个傀儡。
他不敢说要做个明君,但是也绝不做傀儡。
所以他决定坚持己见,绝不妥协。
“此事朕心意已决,诸位爱卿休要再说。西北军事……”
“陛下让阉货出面赈济灾民,此乃昏聩之道啊!迟早会酿出大祸。”
“什么大祸?你告诉朕什么大祸?”
萧成义冷着脸质问。
“前朝因为什么覆灭,陛下都忘了吗?正是因为阉货祸乱超纲,民不聊生,才会遭到天下大变。”
新皇萧成义大怒,“胡言乱语!阉人才几个人,而且不能出京一步,得有多大的本事,才能祸乱天下。祸乱天下的人不是阉货,是你,是你,还有你……是在场的每一个人。
但凡百姓有口饭吃,有自己的土地,谁会跟着去造反?百姓的土地去了哪里,难道是进入了阉货的口袋里面吗?你们当朕是傻子,朕岂能受你们蒙骗?”
“请陛下慎言!”
“请陛下慎言!”众臣齐声,同仇敌忾。
新皇差一点将最后一层窗户纸捅开,就差直接说在座朝臣以及背后的家族,才是祸乱天下的根源,是乱成贼子。
就连先皇,都不曾说过这么直白的话。
新皇哪里来的勇气和底气,竟然敢这么说?
“陛下是要替前朝阉货平反,诛杀臣等吗?”
“陛下此乃倒行逆施,骇人听闻。”
“陛下学习圣人言,怎会说出这等骇人听闻的话,着实令人诧异。”
“陛下莫非是失心疯?”
朝臣步步紧逼,一步步将新皇萧成义逼到角落。
“够了!”
不能让他们再说下去。
再说下去,他就成了天下第一大蠢货皇帝。
一个脑子不清醒的皇帝,是没有资格坐在龙椅上。
这帮朝臣用心恶毒啊!
妄图利用手中掌握的话语权,将他这个新皇钉死在蠢货昏君的墙柱上。
接下来,是不是就要废掉他,换一个更听话的人,坐在龙椅上?
新皇萧成义脸色煞白,内心深处第一次产生了慌乱。
也是第一次真正领教这帮朝臣的凶狠和毒辣。
难怪先皇和这帮朝臣斗得天昏地暗,最终也不得不妥协认输。
这哪里是替皇帝分忧的朝臣,分明是吃人的饿狼。
怎么办?
他的目光下意识看向皇室宗亲。
可是无人站出来。
皇室宗亲的心思,有些摇摆不定。
难道他要拂袖而去,宣布退朝?
不!
他不能认输!
一旦退朝,事情只会更糟糕。
萧成义的额头上已经出现了汗珠子,他得撑住。
他要如何反击这帮嚣张跋扈的朝臣?
“太后娘娘驾到!”
一声唱喝,瞬间解了新皇萧成义的困局。
他欢欣鼓舞,母后来了!
有母后在背后支持他,这一局他一定不会输。
陶太后走进大殿,威严天成。
朝臣拜服,躬身请安。
内侍搬来椅子,迟疑要安置在何处。
萧成义眼一瞪,内侍领会,直接将椅子安置在龙椅旁,并排。
陶太后坐上去,威严十足,“诸位爱卿平身!”
“谢太后!”
“事情的始末,本宫基本上都了解了。陛下派遣内侍赈济灾民,着实有些不妥当。不过念在陛下救民心切,一颗爱民之心,诸位爱卿也该体谅一二,怎可咄咄逼人?”
“太后此言差矣!任用阉货,此乃取祸之道啊!”
“爱卿言重了!只是赈济灾民,怎么就成了取祸之道。爱卿说的话,倒是有蛊惑人心之功效,未免将阉人看得太重,将他们想成了无所不能的人。区区阉人,何时就能无所不能,本宫怎么不知?真当禁军是摆设,北军是摆设吗?”
陶太后一番拆解反击,倒是令朝臣们不由得重新考虑这个问题。
当然不是为了反省自己的立场,而是思考陶太后的立场。
“太后娘娘言下之意,是支持陛下任用阉人吗?”
陶太后抿唇一笑,“任用阉人担任本该是朝臣的职责,的确有些不妥。这是在抢诸位爱卿的饭碗啊,难怪诸位爱卿如此恼怒。”
这话说得,埋汰人呢。
他们需要和阉货抢饭碗,开什么玩笑。
更可气的是,陶太后连消带打,将原本可以上升到皇帝昏庸无能,不配为君的一件事,直接定性为抢饭碗。
抢饭碗,同皇帝乃是昏君,孰轻孰重,人人皆知。
抢饭碗嘛,同僚之间的竞争,和皇帝无关。
纯粹是你们这帮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小心眼,见不得别人好。
一下子,就将朝臣打算借由此事将皇帝定性为昏君的计划给击破了。
你说可恨不可恨?
陶太后不可小觑啊!
“不如这样吧……”陶太后没给朝臣发挥的余地,“赈济灾民一事,就交给少府去办。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