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PS游戏,全称是第一人称射击游戏。
在这场游戏里,加上元明清,共计有100名玩家被投入游戏。
游戏地图上会随机掉落武器、防具和载具,供玩家选择使用。
玩家可自行组队,也可以单独行动。
战胜其他所有人、成功存活的队伍或者个人,就获得游戏第一。
地图是30公顷的海岛雨林图,具体建筑共计127个,雨林覆盖率高达66%,有海上作战区域,还有一定可能被雨林中的杀人藤、食人鳄、毒蛇毒蕈重创,导致严重的非战斗死亡,险象环生。
以上的各种条件看似变态,但这却是元明清玩得最为滚瓜烂熟的游戏之一。
……这也符合了契约书上所谓的将“游戏难度控制在乙方力所能完成的范围内”这一点。
一开始,元明清也和南舟一样,遗忘了进入游戏的是一个“虚假的自己”。
他确实之前玩过许多高仿真FPS游戏,死了重开就是了。
然而这回的情形全不一样。
“元明清”知道,自己是否能够存活,根本不影响“立方舟”最后的许愿流程,因为他的愿望与他们完全无关。
这是属于他一个人的游戏。
事关自己的生死和胜利,他将原本的专注和狠毒发挥了十成十。
每架空投飞机上有五名初始玩家。
按照游戏规则,这五名玩家的落点都是一致的。
“元明清”有意用刀子割断了三个降落伞的安全绳,拿走了其中一个坏的,并将一个完好的拿给了自己看好的一名同机玩家A。
另一个好的降落伞,被玩家B随手拿走。
拿到损坏了的降落伞的两人,跳下飞机后,在一连串失控的惨叫声中摔成了肉酱。
“元明清”则动用了具有缓冲功能的A级道具“救援队竭诚为您服务”,在成功降落到雨林中的某个点位后,又使用B级道具“变色龙胶带”,把自己身上被树叶的擦伤大批复制,做成伤痕累累的样子。
“元明清”成功用自己的“惨相”骗到了降落在不远处的玩家A,让他以为自己只是有了树枝缓冲,才侥幸不死。
他不仅成功从A手中骗到了一个刚捡到的大血瓶,还成功让A相信了,想要动手坑害队友的是B。
如果不是A运气好,捡到了漏,或许,A也是那被涂抹一地的肉酱中的一员。
……同仇敌忾,是最快建立统一战线的最好方式。
在联手击杀了B后,“元明清”和A自然缔结了队友关系,一路搭档,合作冲杀了过去。
在元明清简单讲述了大概的游戏设定后,南舟这回总算get了问话的重点:“那你是怎么破关的?”
元明清不免骄傲地解释道:“我就算不记得契约,我至少是高维人。——我懂‘他们’的思考模式。他们不可能给我这样一个简单的关卡。”
当然,这有可能因为游戏方还念着大家同为高维人的情,故意给“元明清”放了一点水。
毕竟这最后一个关卡,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各自为战的单人游戏,单独为他放点水,似乎也无伤大雅。
但元明清不至于这么幼稚和理想化。
因为考虑到这一点,他一面尽全力狙猎敌人,完美补枪、适时补血,把自己刷成了本局拿了最多人头的玩家,一面不忘完成支线任务,看起来是全身心投入了游戏的样子。
同时,他没有一刻放弃对“时间”的关注。
……
当游戏中只剩下三个人时,“元明清”选择用载具碾杀了自己的队友A,在他重伤倒地时,又毫不留情地在他的太阳穴上补了一枪。
这样,他的对手就只有另外一个单人玩家了。
到这时,他没有选择主动出击,而是再次确认了一下时间。
元明清说:“我接到的游戏说明,大意是讲,丛林中的蚂蚁要不断挑战比自己强悍的同类,才能成为蚂蚁中的强者,但即使如此,最终也是一只强壮而孤独的蚂蚁——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游戏给我的通关时限是24小时。”
听到这里,南舟眉心微微一皱。
“……你也发现了,是不是?”
元明清说:“这个海岛本身面积不小,我们又是实体作战,一路上需要补充能量和水分,还需要适当休息,一开始的确浪费了不少时间,可在找到越野车之后,我们的行动至少快了一倍。尽管也有三四个玩家藏在丛林里,想拖延时间打游击战,可在追逐游戏胜利的不止我们一支队伍。在我们追杀别的玩家时,那些想躲起来保存实力的玩家也是别人的狙杀目标。”
“……所以,等到只剩下我和最后那名玩家的时候,我确认了一下时间——居然只过去了12个半小时。”
南舟明白了。
之前,“元明清”积极推动游戏进程,就是想看一看,如果他全力以赴推进游戏,究竟需要耗时多久。
12个半小时,比限定的游戏时间整整差了将近一倍。
这更让“元明清”心中疑窦丛生。
为什么12小时就能完成的游戏,要给他放宽到24小时?
选择元明清最擅长的游戏模式之一,是高维人放水。
难道这过分宽裕的游戏时间,也是高维人放水?
“元明清”认为自己并不值得。
如果他是高维人,他会这样轻而易举地放过等同于是背叛了高维的自己吗?
如果自己是决策者,他又会用怎样残酷的方式对待自己?
思考了许久,“元明清”突然放声大笑。
——当然是要在他登上顶峰的那一瞬间,在他最为得意、放松的时候,将他重新踹回深渊之中。
思及此,“元明清”从藏身的草丛中站了出来,高举双臂,用手·枪朝天际放了一枪。
声震四野。
四周是含着浓厚水汽的高草,抵着他的腰间,摩挲拂摆,沙沙有声。
数秒过后,一声枪响响起,作为应答。
“元明清”的额头上被钻开了一个贯穿的孔洞。
元明清已经许久没有亲身体验过胜利的快感了。
更何况,他最后的心甘情愿,也带了三分赌的成分。
万一高维人是利用了他的思维定势,想要借此把他诱入另一个死地呢?
好在,他赌对了。
他主动鸣·枪、自爆方位的送死行为,被判定成了“心甘情愿”。
讲述完毕后,元明清想听听南舟对自己的评价。
这一场长达12小时的暴烈枪·战,把他这些日子的压抑尽数随着枪·火泄出,直到现在,他的手还因为血液的高速流动而微微颤抖着。
胜利在望的感觉,甚至让他看南舟都顺眼了不少。
他期待了许久,终于得到了南舟的反馈:“……嗯。”
元明清:“……然后呢。”
“你说得对。”南舟说,“你的关卡的确很简单。”
元明清:“……”哽住。
听到这样轻描淡写的判词,他颇感不爽,道:“交换一下情报吧。我想知道你那边是怎么通关的。”
南舟略去了几样关键情节,如是这般,简单讲述过后,元明清陷入了沉默。
元明清:“……”
好吧,算他自取其辱。
南舟的游戏难度的确比他高得多,几乎可以算是诛心。
“还有一个问题……”
南舟自言自语:“为什么我的游戏时间这么短?”
“游戏已经通关了,我建议你不要再多想。”元明清说,“你变成人之后,要是还遇上这么一点事情就想东想西,会很累的。”
闻言,南舟看向了他。
南舟由衷道:“你今天话真多。”
的确兴奋过度了的元明清:“……”
他耸一耸肩,把话题岔开:“也不知道你们那位李银航李小姐遇到了什么样的关卡。她还没有单独行动过吧。”
南舟说:“在她能力范围内的关卡,她能解决。”
元明清一时嘴快:“这可未必。也不知道你对她哪里来的那么强的信心——”
话音未落,元明清膝盖猝然遭了一脚,从椅子上一屁股歪了下去,尾椎骨重重磕在了水泥地上,疼得他差点流出眼泪。
南舟仍然端庄坐在原地,脚尖内合,仿佛刚才那一脚不是他踢出来的。
他侧头看向元明清:“列车里有些东西很奇怪。你想要上去看一看吗?”
元明清:“……”
他忍痛拍一拍灰,竭力保持了冷静优雅的起身姿势,一瘸一拐地从6号车厢的厢门走了上去。
南舟并没有跟上去。
列车内部过于狭窄,两人上去行走必然拥挤,满地的血迹和纷乱也是一目了然,不必他上去解说。
元明清虽然因为成功在即,情绪过于亢奋,但基本的判断能力是有的。
元明清上列车搜索的时间比他想象得更长。
南舟闭上眼睛,脑中疑问纷纷。
这些疑问都很小,但无法让他不在意。
其中最让他在意的,就是他刚才问元明清的那个问题。
……时间。
有元明清做对比可知,至少他们两人,在不同游戏世界里的时间流速是一致的。
“南舟”的游戏时间是12小时。
“元明清”竭尽全力,能达成的最速通关时间也是12个半小时。
加上他思考、踌躇的时间,他在副本里消磨的时间将近13个小时。
……正好和南舟结束副本、回到车站搜索和等待的时间相加起来一致。
南舟手中的车票显示,列车将于6小时后发车。
如果李银航他们到时候还在游戏里呢?
想到这里,南舟睁眼,望向了自己手中的契约书。
【请在车票过期前,登上这辆绝无仅有的单程列车】。
——绝无仅有,又是什么意思?
在南舟沉浸在思考中时,车站上的浓雾愈浓了。
忽然,他听到约莫数十步开外,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女声惊叫。
南舟精神一振,站起身来。
……银航?
……
李银航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身处浓稠到近乎实体的雾气中,茫茫然不知身在何处,打了个大大的激灵,从硬邦邦的候车椅上猛地弹坐起来,环顾四周,心下惘然。
……不过,她很快意识到了什么,手忙脚乱地打开了储物格。
南极星像是在里面憋闷了很久,猛然从中跳出来,落在地上,迅速凝化成了人形。
他一头金发未及打理,打着卷儿凌乱地披在肩头,在雾气衬托下,一张唇煞白煞白,上来便握住了李银航的肩膀:“谁准你……谁准你——”
他气得把李银航狠狠抱在了怀里,把脸也低埋在了她的肩窝中。
垂落的金色长发,顺着他身体微妙地一颤一颤。
李银航忙给他顺毛:“哎呀哎呀,没事了……你别哭——好好好,没哭没哭。”
看到这一幕,走过来的南舟眨了眨眼睛:“……”
他悄悄往回退去,想要躲回浓雾里。
但李银航已经用余光瞥见了他的影子。
她充满惊喜地招呼了他一声:“——南老师!!”
还不及南舟上前询问李银航他们又经历了怎样的冒险故事,元明清的脚步声也在他身后响起。
站台上已经集聚了三个成功过关的人。
这本来是一件值得欣喜的好事。
然而,元明清随之而来的一句问话,让南舟的心瞬间抽紧了。
“你究竟想让我看什么?”元明清说,“我认认真真从头搜到尾了,车上什么东西也没有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