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管家说要挖树,当天回了景王府,便开始研究了起来。
找人,挪树,一气呵成。
书房里,司雨看着外面热火朝天的开工,开口问道:“王爷,不阻止乔管家吗?”
那棵树,可是陆子晋的宝贝。
当年不远千里运回京城,养了这么多年,今天就被乔管家指挥着给挖了……
“年纪大了,他爱怎么就怎么,反正那丫头的郡主府,也住不了多久。”
“不会吧?好歹也是皇上赏赐的。”
想起林湾最后登上马车时说的话,陆子晋开口道:“她还要回相府,郡主府,自然住不了多久。”
“什么?那地方还回去?”司雨忍不住笑,“我若是她,我绝对不会回头,好不容易抽出来了,回去做什么?”
“杀人放火。”
陆子晋收回目光,没有再说什么,坐回椅子上,问起了正事。
“许文杰查了吗?”
“查了,干干净净,除了游手好闲,就是出门去赈灾,这是林湾给许文杰的药方。”
说起林湾,司雨把纸条抽出头,不解的问道:“王爷,你和司云怎么都这么重视林湾?”
“因为她不像林湾。”陆子晋淡声回答。
“啊?”司雨听不懂。
“换句话说,她像,苏幕遮。”
陆子晋把纸条推回去,落在桌面上,微抬下巴道:“你仔细看看,这是谁的字?”
“这字还能像谁?”司雨笑了声,拿起纸条看着,慢慢的,司雨的眉头就拧了起来。
过了好久,他才看着陆子晋,吃惊的道:“这是,她的字?”
“你也认得出来,何必来问我?”陆子晋起身。
窗外,梨树最后一点根须也被挖了出来,花朵随风落在地上,铺成了雪白的一片。
“我一直在想,她究竟,有没有死?”
“王爷……”司雨看着那矗立的背影,一股不知名的感觉浮现了出来。
陆子晋抬眸,语气里鲜少带了点情绪。
“若是我把皇陵给掀了,皇兄是否会怨我?”
听到最后几个字,司雨终于回过神来,开口道:“王爷,苏府大火的确有蹊跷,但是皇陵肯定是动不得的,若是动了,那就是大忌讳。”
现在的朝廷,又多少人不满陆子晋的嗜血之风。
若是给群臣这么大一个借口,想来陆廷是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的。
景王府看着威严,景王的权威无人敢挑拨。
可只有司雨心里清楚,景王府每天都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在上京城活着。
因为,树大招风。
光是别国派来暗杀陆子晋的杀手,都数不胜数,更何况是朝廷上那些不见光的柬书。
陆子晋没有说话,看着外面,突兀的陷入了沉思。
——
天色渐沉,一品居里,客栈的灯早已经灭了。
梦令撑着额头,垂眸看着灯芯,白色的灯芯一点点变成黑色,最后一根火苗也消失在蜡烛里。
她起身,关上窗户,拿着小枕去房间外面睡觉。
床榻上,林湾按着被子,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风雨交加,相府里一片漆黑。
林湾看见一个少女瑟缩的躲在芭蕉树叶下面,雨水刷刷的落下,少女身子冷的颤抖。
“鉴哥哥,你放心吧,三哥夜里睡的早,不会有人过来的,再说了,你好不容易留府一次,都不多陪陪金莲吗?”
“金莲,男女有别,总该顾及一点你名声的,乖,我先回去了。”
沈鉴,林金莲?
这是什么?是梦吗?
林湾愣住了,她看着自己身上的红衣,又看了一眼芭蕉树下,少女和她长的一模一样。
不对,准确来说,她好像才是,和那个少女长的一模一样?
难道……她是“林湾”?
林湾还没来得及反应,少女脸上掠过一抹惊恐,仓皇的退后一步。
枯树枝折断的声音跟着传出来。
“谁?”
“别走。”
林湾想叫住那个少女,可是不管她如何开口,那个少女仿佛都听不见一样。
少女朝假山跑去,林湾瞳孔猛的一缩。
闪电划破长空,冰冷的照在湖面上,湍急的湖水汹涌着,少女跪在地上,祈求着林金莲,而后被毫不留情的推下湖面。
林湾退后一步,湖面上的挣扎渐小,下一刻,眼前的场景猛的转换起来。
相府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样冰冷黑暗的地牢。
女子趴在地上,双手双脚都是铁链,衣服堪堪能够蔽体,可她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处好的皮肤。
恶臭味散开,女子趴在地上,用手抓着饭团,拼命的喂进嘴里。
“你……是谁?”
林湾蹲下身,红色的鞋子踩在稻草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女子没有任何反应,像听不见她说话一样,依然自顾自的用漆黑的手抓着饭。
林湾看过去,那一只手骨瘦嶙峋,漆黑如碳,手腕上的碎花坠子,都要落下来了。
“咚。”
林湾正想着,金属落地的声音传出来,梨花坠子碎成了两半,露出了尖锐的一角。
林湾呼吸一滞。
而后,她不可置信的看下去,女人缓缓抬起头,脸上是纵横交错的伤口,狰狞的皮肤已经溃烂。
可即使如此,那一双眼睛,还是如同一片汪洋一般。
泪水毫无知觉的滑落,林湾看着手心里的水渍,又看了一眼那个女人。
黑发散开,女人抬起头,同样的看着她,嘴里喃呢着两个字。
“救我。”
“救我!”
林湾猛的睁开眼,一下坐起身来。
窗户不知道何时被吹开了,风吹进来,冷的她发抖。
林湾出了几口大气,脑海里,那个女人瘦削的背影依然挥之不去。
林湾知道,那是一个梦。
可是那个梦,太真实了,真实的,就好像真实发生过的一样。
大牢深处那个蓬头垢面的女人。
是她吗?
她还没有死吗?
可她明明死了,若是她死了,那个手链又作何解释?
林湾想不明白。
门外,梦令一手端着灯,一手揉着眼睛,有些迷糊的问:“小姐,做噩梦了吗?”
“嗯。”
林湾垂眸,把脑海里的记忆挥去,开口问道:“几时了?”
“子时刚过吧。”
“你去睡吧,不必管我。”林湾温和一笑。
“那好吧。”
午夜十分,人睡的正熟,梦令也撑不住,听得林湾的话,打了个哈切就往外面走。
过了好久,林湾才回过神来,抛开一切杂绪起身,今天晚上,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她不能分心。
斜风细雨,一品居外的枫树微微颤动了一下,而后又恢复了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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