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双双一直站在聂府门外,直到夜色昏暗,腿脚失去了知觉。
钱彬过来找人的时候,钱双双几乎已经快站不住脚了。
他连忙过去搀扶起钱双双,看了一眼已经被封条封上的大门,“双双,你这又是何苦,快走吧,别在这了。”
“哥,你扶着我点,我腿麻了。”
钱彬看着钱双双的神情,只能看到淡淡的伤心,还有因为腿麻而导致的扭曲,其余的倒还真没有。
他一边担心是不是因为掩藏的太深了,一边又承担起她大半的重量,看她屈膝的样子,似乎腿真麻了,想了想还是在她面前蹲下,“哥背你回家。”
钱双双看着钱彬的背影,突然就感觉鼻子一酸,往事一幕幕的席卷而来,想让人忽视都不能。
从前,也有人蹲在她面前,背着她,穿过长长的漆黑的泥泞小道,给她最安心的温度。
可是现在。
她小心的趴在钱彬背上,回头看了一眼那封闭的大门,一直强忍着的眼泪再也绷不住,如洪水般往下倾斜。
钱双双是知道的,眼泪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无用的东西,既伤心伤人,又解决不了事情,所以她很少哭。
可是她现在就是忍不住,想发泄心中的一腔悲怆。
聂尌那个大傻瓜!就是个大笨蛋!
她才不会和他一起傻!
她要好好活着,活着才会有希望。
钱彬察觉到了背上之人的颤抖,知晓她现在应该在哭,就连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才好,这种时候只有她自己能撑过去,他只能背着她默默的走在渐渐昏暗,又渐渐点亮起灯笼的长街上。
聂府内,聂尌站在庭院中,望着那扇封闭的大门,感觉到门外的人已经离开了,他动了动有些冰凉的手指,试着捏紧了拳头,可是他的手太冷了,冷的骨头僵直,四肢也无力。
如今父亲在大牢中,他和聂恒还有姨娘们也成为了阶下囚。
但,只要她好好的,也算是他的一点欣慰。
“大哥,回屋里吧,外面冷。”
聂恒走上前来,想让聂尌回到屋里去,主要是因为他的大哥站在外面实在是太久了,走到仿佛要成为一座雕像一样。
刚才在宣旨的时候,他当然也听到了钱双双的那番言辞。
没想到嫂子竟然会说出那种话来,在这样的关头,实在是令人心寒。
聂尌只是想在这里再站一会儿,冷风吹的他脑袋冰冷,但也让他的脑子更清醒些,清楚的知道他现在还活着,才会有活着的感觉。
聂恒见拉不走他哥,还以为聂尌还沉浸在嫂子离去的事实中不能出来。
有些怒其不争的吼道:“大哥,嫂子她,不对,现在不能叫嫂子了,那个女人她已经走了,为了不和我们家扯上关系,她已经走了,如今你站在这儿,又有什么用呢?”
他从来没有这么高深的和自己大哥说过话,也许是因为看到自己大哥这副模样,实在是有些心酸,也许是现在等待聂府的命运是被流放三千里,也顾不得什么礼数。
说完之后,聂恒也不觉得自己说错了,就算聂尌会骂他,他也全部接受,而且会骂人了也比现在这样看上去冷静的要好。
可是没有,聂尌并没有骂他,他还是原来的那个站姿,那副表情仿佛根本没有听到聂恒说了什么一样。
“大哥,你清醒一点吧,如今三天后,我们就要被流放边疆了,还是早些收拾,看看能否带些什么吧,姨娘她们都已经在衣服里缝了钱了,大哥,也过来帮忙吧。”
聂尌笑着摇头。
聂恒感觉更奇怪了,“大哥,你在笑什么,难道你已经疯了?”
话说出口,聂恒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如果自己的大哥真的疯了的话,那他们聂家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是我写了放妻书给你嫂嫂,原本我以为他会不接受,但你嫂嫂很聪明,她能安然便好。至于两位姨娘,是聂家对不起她们,要害她们受苦了,是我对不起父亲,没能救下两位姨娘,还要让她们……”
聂恒欲言又止,但看看自己大哥现在这幅样子,还是选择了闭嘴。
“也罢,随你怎么想,总之我们还是为以后流放做一些准备吧。虽然对不起姨娘,可我们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就连父亲如今也身陷囹圄,等三日后,同我们一道流放。”
静默许久之后,聂尌才终于有了动作。
“回吧。”他说。
随后,先转身回了屋子。
看到自己大哥那落寞的背影,他张了张口,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月光静静洒落在屋院里,在地面上铺了一层银霜。
快要入冬了,天气越发寒冷,只在外面站一会儿,聂恒都觉得手脚发凉。
他终于还是下定决心,追了上去。
“大哥!大哥!”
走在前头的聂尌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张望着他。
“大哥,对不起。”聂恒突然道歉。
“何过之有?”
“我不该说嫂嫂坏话。”钱双双平日里对他也很好,他其实也知道大难临头各自飞的道理,只是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罢了。
可是无论如何,他在难无法接受,都没有他大哥来的难受。
不能和自己相爱的人在一起,还要被迫与她分离,面上还什么都不表现,真心的希望嫂嫂能安然无恙。
其实他大哥的心里比谁都难过吧。
而他竟然还说出了那种话。
“你嫂嫂她,不会跟你计较的。”聂尌带着微微的浅笑,说完之后,就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独留聂恒站在门外,对着紧闭的门窗发呆,被冷风一吹,冷得直打颤,他就也回到自己的屋子了。
聂尌坐在屋子里,烛火燃着一只,昏黄的灯光充斥着整个房间,但越往光源外,越是黑暗。
房间里冷冷清清的,只不过少了一个人,就像冬日里,在寒雪中一样。
哪怕在无论如何得靠近光源,怎么都捂不热。
是啊,那个他心中的光已经走了,又如何能捂热他的心呢?
走了好,走了好,他倒希望她越走越远,永远不要和他有牵扯,永远活的像从前那样自由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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