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1 / 1)

马车内,星河跟平儿不知发生何事。

却听车外有人叫道:“哎哟,你们这车怎么走的,轧到我的腿了!”

星河忙看向平儿:“去瞧瞧。”

平儿早探身掀开车帘:“怎么了?”

赶车的已经跳下地,正在搀扶车前一个弯着腰的人:“您怎么样?”

与此同时,跟在他们后面的高佑堂的马车也停了下来,是高佑堂打开车门:“出了什么事?”

“你们这车撞到了人,还问呢!”那被车夫扶着的人头也不抬地,气愤地叫嚷。

高佑堂吃了一惊,忙也跟着下车往这边走来。

平儿也下了地,有些担心地:“怎么会撞着人?”

“姑娘,这可不怪我,”那赶车的倒是老实,愁眉苦脸地说道:“刚才车行的好好的他突然冲出来……”

此时高佑堂也走了过来:“伤的怎么样?”他倒并不怎么惊慌,只要人没有大碍,那剩下的就是银子补偿,高公子还是有底气的。

那伤者听见他的声音,抬头看了眼:“老子的腿跟腰都给撞到了,不知有没有什么内伤。”

车夫毕竟是久于这行的,看着人的举止便知不好,这怕是来故意讹诈的。

高佑堂道:“对不住,要不要去前方镇上找个大夫看看?”

“我还有事呢,没那闲工夫。”那人叫嚷了几句:“但也不能这么放你们走了。”

车夫耐不住性子:“你是不是要讹人,刚才是你自己突然跑出来的,而且车也没轧着你,我明明看到了!”

“你是要抵赖?”那“伤者”叫嚷。

而他的话音未落,旁边的林子里突然又走出两个人来,一人拿着锄头,一人拿着铁锹赶了过来:“干什么,撞伤了人就想走?”

此刻连高佑堂也察觉了不妥,但见他们人多,便忙道:“别着急,我们没说就走,要怎么样,你们只管说就行了。”

那车夫本要据理力争,可见突然多了两个人,手上还拿着家伙,就有些不敢吱声了,只看高佑堂的。

平儿见他们人多,也有些不安,她往车边退了一步,心怦怦乱跳。

“什么叫我们怎么样?”一个戴毡笠的把手中的锄头往地下一顿:“撞伤了人就该赔钱,天经地义!”

“好好,”高佑堂听他们提钱,却心安:“你们要多少。”

三人面面相觑,拿铁锹的一个瘦子瞅了瞅他身后的平儿,笑道:“果然不愧是高公子,财大气粗啊。这样吧,我们也不多要你的,一百两,怎么样?”

“什么?你们也太能狮子大开口了!”平儿脸色都变了,按捺不住。

一百两,省着点的话,竟够他们家里用个三五年的了。

高佑堂也没想到他们要的这么多,略一犹豫,那拿铁锹的瘦子看着平儿:“高公子若是为难,把这小丫头给了我们,就可以省五十两。”

话音未落,那拿锄头的喝道:“老三。”

高佑堂挡住平儿:“各位,我身上并没带这么多银子。是不是通融些。”

受伤的那个道:“高公子有多少?”

高佑堂有点为难:“现下身上只有五六两。”其实若要赔偿,这五六两银子也足够了,而且那人明显的是没受伤,这伙人摆明便是讹诈。

但高佑堂今日出门只带了一个小厮,一个赶车的,并没别人,他只想息事宁人。

拿铁锹的瘦子叫道:“打发叫花子呢?”贼心不死地在平儿脸上扫过,突然发现平儿好像护着马车,他便道:“这车内是什么宝贝?让开。”

故意地走过去,把平儿一把拽开,猛然将车帘一掀!

星河在车中一直听着他们在外头的话,知道这伙人怕是来势不善。

这条路已经走了无数次,向来太平,如今光天化日,这伙人却摆出了抢劫的架势。

而且先前高佑堂并没表明身份,但其中一人却张口就叫出了“高公子”,而且一点也没惊讶之意。

显然,这是有预谋的。他们估计就是冲着高佑堂来的。

正思忖,耳畔听到高佑堂叫道:“喂!”平儿叫道:“干什么?住手!”

车帘给掀起,猝不及防的,她看到一张颧骨高耸腮上微凹的瘦脸,那双淫/邪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

“大、大哥……”那瘦子话都说不利索了,看着车中的星河:“真是、真是绝世的宝贝……”

身后那两人以为他真的找到什么宝贝,推开高佑堂上前。

拿锄头戴着斗笠蒙着脸的,便是他们之中的“大哥”,他抬头看到车中的星河,眼中也掠过讶异之色。

那之前装着腿瘸的顿时也不瘸,竟也失声道:“好个美人!”

拉开车帘的那瘦子口角流涎:“大哥,只要……让我碰一碰这个美人儿,什么宝贝我都不要了。”

平儿听得心惊胆战,听了这话便将那瘦子一把推开:“滚开,别对我们姑娘无礼!”她挡在马车边上,护主之心把恐惧之情都压下去了。

那瘦子只顾贪看星河,猝不及防,竟给推了个跟头:“臭丫头,你敢动手……”

他回身一把抓住平儿,竟又在她脸上摸了把。

就在这时,那“大哥”锄头抡起,只听一声闷哼,原来是那车夫见势不妙,正要趁乱逃走,却给这大哥看见,顿时将那车夫打晕在地。

那受伤的则制住了高佑堂的小厮。

可正因为这个,高佑堂身后的那车夫看出不妙,他本要靠前的,见状便往后逃走。

大哥见事不宜迟,喝止瘦子:“不要节外生枝!”

瘦子抓着平儿并不放手,笑嘻嘻地求:“大哥……这、好歹给我一个,先解解馋再说。”

原本他见平儿貌美,就已经动了念,谁知马车中活脱脱一个月里嫦娥,顿时觉着平儿并不如何了,可现在好歹得先要一个。

高佑堂心惊:“三位,要多少钱我家里都会给,千万别伤人!”

“大哥”道:“高公子既然只有五两,那怎么交差?可不能就这么叫你走了。”

“那三位要如何?”

“大哥”若有所思道:“这车内是你什么人?”

高佑堂有点犹豫,却就在这时,车中的声音响起:“阁下为什么不直接来问我。”

“大哥”一愣:“哦,小娘子若能自己回答更好了。”

那声音固然是极动听的,不疾不徐,一点惊慌之意都没有:“我跟高公子非亲非故,我乃京城靖边侯容元英之女,靖边侯是何人,料想你们都该知道。”

“大哥”的手微微一颤:“你是容侯爷之女?那……怎么会在这穷乡僻壤。”

“各家有本难念的经,也不必跟你们说。不过我想几位只是为了谋财,并不想节外生枝,高公子又愿意付钱,光天化日,人来人往,何不尽快结束此事。”

这话却说中了大哥的心事,他看向瘦子:“放了她。”

瘦子因抱着平儿,早就兽//性大发,哪里按捺得住:“大哥,里头那个我碰不得,一个丫头也碰不得?”

这“大哥”还没开口,马车中掷地有声地:“你就是碰不得!”

瘦子一惊。

帘子掀起,却是星河自己走了出来。

高佑堂本能地上前扶着她下车。

原先隔着车帘看不到容貌,如今美人在前,这般慑人绝色,竟叫在场的人都忍不住屏住呼吸,仿佛喘气大了点都是冒犯。

星河毫不避忌,目光冷冷地扫过那瘦子,那装负伤的人,最后看向戴毡笠的“大哥”。

“阁下既然知道我父亲的名头,自然该知道靖边侯府的规矩,”星河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双毡笠下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她是丫头,也是我的丫头,是靖边侯家里的人,你们倘若为了这一时的痛快铸下大错,我保证,你们从此以后都别想再痛快了!”

玫瑰花瓣似的娇软的唇,却吐出了金石一样的字句,天人之姿,含威不露,没有人敢回话,也没有人敢质疑。

要是星河痛哭流涕缩成一团,美人落难,更叫人心痒,那瘦子只怕连她都会抓到手,尽情折辱。

但这绝色美人偏偏一点畏惧之意都没有,反而这般玉骨天生,傲然自若。

“大哥”目光闪烁。

明明是美玉珍珠似的人物,此刻竟透出几分宝剑似的锋芒,宝石似的双眼,远山般的黛眉,处处光华浅淡,叫人不敢直视。

他败下阵来:“老三,把人放开!”

瘦子又惊又恼地松了手。

平儿踉跄回到星河身旁,却又强忍着不出声,因知道不能给自家姑娘添乱。

星河淡淡道:“高公子,世道艰难,这几位爷要什么,尽量满足他们。别叫人白走了一趟。”

高佑堂只有连声答应的份:“是,星河妹妹。”

其他两人都看着那戴毡笠的,“大哥”看着星河,蒙面巾子下的唇动了动,终于道:“靖边侯鼎鼎大名,我们当然知道,我们纵然是江湖草泽上的人,可对侯爷也甚是敬仰。今儿一场误会,大小姐莫怪。”

星河端然不语。

大哥说完之后,转身道:“走。”

那两人显然唯他马首是瞻,听他说要走,只得跟上,只有那瘦子走了数步又回头,看看星河又看看平儿,眼神贪婪而怨毒不舍。

直到见那三人的身影消失在小林子边,平儿才敢出声:“姑娘!”声音里带了几分哭腔。

她的衣裳有点凌乱,星河握住她的手,却吩咐高佑堂:“请高公子看看这车夫如何,将他救醒……我们要尽快离开此处。”

高佑堂完全没主意,星河说一句他答应一句。

星河见他显然是没经过这些,吓得有些傻了,便刻意温声道:“高公子,贼人虽去,难保他们改变主意回来,咱们可要快些离开这是非之地。叫你的人也尽快收拾。”

高佑堂给她温声笑语的,心里大为宽慰,又听这话,这才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是!是……”

“我跟平儿先回车,剩下的就靠公子了。”星河向着他一笑。

高佑堂浑身血热,之前的惊悸荡然无存,即刻回头吩咐已经惊呆了小厮:“快,把他救醒!”

平儿扶着星河上马车,握着她的手之时,才察觉星河的手正微微发抖,几乎连上车的力气都没了。

两人互相扶着进了车中,星河问她:“没受伤?”

“没有。”平儿眼中噙着泪,只差一点自己就活不了了:“姑娘……”

星河的脸如雪色:“没事就好,回头……还要叮嘱高公子、还有那车夫别把今日的事泄露出去。”

平儿点头:“我会的,姑娘放心。”

星河胸口如涌,很是难受,闭上双眼忍了回去。

方才她镇定自若的,仿佛浑然不怕,但究竟如何只有她自己心里最清楚。

她毕竟也没经历过这些,但她知道害怕是没用的,坐以待毙,下场只怕更惨。

从那贼徒的三言两语,她看出那领头之人跟其他两人所图不一样,所以索性豁出去孤注一掷。

侥幸功成。

马车一路飞奔不停,直到进了镇子,星河才松了口气。

高佑堂过来询问,平儿趁机叮嘱了几句,高公子还想看看星河,但她不露面,高公子不敢怎么,只能先行自去。

星河跟平儿回了家,只字不提先前的事。

不过当天晚上,星河便病倒了。

本以为只是寻常发热,谁知第二天竟不能起身。

她病的糊里糊涂的,做了好些可怕的噩梦,时而是跟那小道士斗嘴,被他讥笑,时而是高佑堂看穿了她的心思,翻脸而去,突然间又是那些拦路的劫匪撕扯着她跟平儿。

连三岁时候被迫离开侯府的旧事都翻了出来。

中间清醒的时候还不忘强打精神,安抚平儿跟外祖母:“没事儿……躺一躺就好了,别担心。”

星河不想她们为了自己流泪。

这家里只有她了。

无论如何她得撑着。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唇好像给什么轻轻蹭过。

一股仿佛是檀香、又像是松木或者甘泉的清冽气息在鼻端萦绕。

有只颇有力道的手,轻轻地掐着她的下颌,把她的嘴唇捏开了些。

一样东西从唇间滑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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