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粢平静地穿梭在喧闹慌乱的阮家大宅中,前面带路的鸳鸯在烛光中难掩娇丽和喜色,她看起来比叶粢大几岁,性格却很是跳脱。
但这跳脱的面具之下,会掩饰着什么样子的真实面孔?
叶粢想起刚刚那个喊打喊杀的鸳鸯,还有那个被鸳鸯一句话吓得哆嗦的下人,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看来这个鸳鸯并不如眼前见到的这么简单,叶粢心里暗暗警惕着,脚下步子不紧不慢,同身旁慌张着急,拎着各种器具来往奔波的丫鬟仆人们格格不入。
前厅里没有人,叶粢刚刚坐下,鸳鸯就招呼着人去给她烧水泡茶,“小姐,你先在这里坐着,小婢去廊下候着,你若是有什么需要,随时唤小婢就可。”
叶粢微微点头,看着鸳鸯提着裙子火急火燎地冲了出去,她关顾厅里四周,侧过身想要去提桌上的茶壶,谁知道一个不小心,将放在桌边的杯子给扫到桌下,“啪”的一声脆响,白润的杯子被碎成碎片,溅了一地。
叶粢轻呼一声,赶紧蹲下身去捡地上的碎片,余光快速环顾一周,拿着白瓷碎片的手,摸到后脚跟,快速摸出什么东西捏在手掌里。
“小姐,你别动,这些东西交给我,”几乎是在眨眼间,鸳鸯从门外闪身进来,一眼看见在地上捡碎瓷片的叶粢,叫嚷着冲过来,将叶粢从地上拉了起来。
叶粢闻言顺势将手里的瓷片丢在地上,起身时手里的东西快速藏进了腰处,她被鸳鸯扶着坐下,就见鸳鸯皱着柳叶眉,一脸埋怨地看着,扶着叶粢的手,从她手肘处落下,顺势将叶粢的双手握住,轻声怨怼。
“这些粗活怎么能让小姐你来做呢?交给奴婢吧!”
鸳鸯轻轻地捏了捏叶粢的掌心,神色一变,换回了之前那个娇俏伶俐的漂亮丫头。
叶粢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看着鸳鸯抽手转身蹲下去捡地上的碎瓷片,心里却一阵后怕,她不知道她身边围绕埋伏了多少双眼睛,想起鸳鸯方才故意试探她的样子,她只感觉后脖子一阵发凉。
虎狼环饲,叶萱和阮微生到底在谋划什么?她又该怎么才能逃离这里?
叶粢缓缓将目光从鸳鸯的身上投向厅外院子里,今夜月光正好,银霜穿过密集的绿叶枝桠,在白莹石铺就的院子中撒下一层朦胧的醉意。
“小姐,小婢刚刚让人去少爷屋里给你拿来一件大氅,你赶紧将身上湿透的大氅给换下,”鸳鸯捧着碎片起身,侧身对着叶粢笑着说道。
这丫头的笑容真是烂漫春纯美,叶粢对上这样的笑容,心里的防备之心更甚,面上却淡淡一笑,“多谢鸳鸯姑娘。”
鸳鸯却笑着摇摇头,她对这个叶家小姐比主子身边那个姓叶的女人有好感,要是那个女人也是这样知进退,不要整天想着勾搭主人就好了。
不多久,鸳鸯唤去取大氅的丫鬟还没回来,叶萱倒是被阮微生扶着走了进来。
一进厅里,叶粢就注意到一直笑盈盈说话的鸳鸯面色一僵,快速敛去了所有情绪,仿佛一个面无表情的木偶,眼观鼻鼻观心,老僧入定一般地盯着脚边半存之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妹妹,你有伤着哪里?”叶萱披头散发,一张绝艳的脸蛋上被黑烟熏得脏兮兮的,只余那双黑漆漆亮晶晶的眼睛还透着澄净干净。
叶粢勾唇微微点头,“不知姐姐可有伤着?”
明眼人都看得出她穿戴干净,面容整洁,何必要在阮微生面前多此一举上演姐妹情深?
叶萱被阮微生小心翼翼扶着坐下,她娇弱的小脸蛋上露出疲乏和受惊之后的心有余悸,“也不知道院子怎么走了水,哎,要不是丫鬟警惕,我怕是活不下来。”
阮微生转身从端着热茶的丫鬟手里接过茶杯,放在叶萱的面前,“喝些热茶压压惊,我已经让人去调查走水原因,要是让我知道是哪个小子不长眼睛拂倒了烛台,一定要让他尝尝松皮的味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上人受惊了,阮微生脸上一改之前的温润公子模样,反而生出了一丝锋利的戾气,细长的眸子里闪过一层阴霾,但很快敛去,再看怀中叶萱时,脸上再次换上温柔的笑容。
“姐姐,阮先生,既然火已经被熄灭了,那我就回房了,”叶粢闲得无聊,懒得看这二人在自己面前眉目传情,索性起身请辞。
叶萱经过半夜惊魂,此时松弛下来后,整个人有些虚脱地靠在阮微生怀里,睡意涌上,叶粢的话似远似近地落到她耳中,她听得迷迷糊糊,没有多想,点了点头。
“家中失火,碰巧又是紧挨着家中重要库房所在,原本明日举行的祭祖大约要往后拖延几日,若是叶姑娘你闲得无聊,就让鸳鸯陪着你到处走走,”阮微生搂着心上人,看也不看起身要走的叶粢,像是在通告叶粢一般,语气平平,没什么情绪。
叶粢应了一声,带着鸳鸯就往外走,叶萱院子的方向已经漆黑一片,但借着朦胧的血色,只见灰蒙蒙的夜空中,一缕缕黑烟蜿蜒而上。
“叶姑娘,你姐姐长得这般好看,想必一定有不少男主心仪她吧?”
一直跟在叶粢身后没有说话的鸳鸯,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叶粢挑了一下眉头,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她这个姐姐可是一个香饽饽,追她的人可是能绕着京都一整圈呢!
“我家少爷虽然世袭了一个爵爷的位置,可是却是个无权无势,虽然家中富裕,可是士农工商,行商的爵爷在大姜是不值得一提的。”
黑夜中,鸳鸯说话细声细气,语调缓慢,像是有些犹犹豫豫,话落在叶粢耳中,却让叶粢忍不住好奇她这个小婢女在背后说主人是非,也不怕被人给捅到阮微生那里。
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于是便不再接话。
“叶姑娘,你有喜欢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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