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大人被一顶‘万民伞’搞得焦头烂额,有苦难言,躲在内衙给长安城写信……
未央书院里,马代等一众儒生却意气风发,浑然不知自己被人算计、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或者说,人家根本就不在乎。
“坊间流传我马代越级斩杀鬼物,有两处事实没讲述清楚。”马代端了清茶,端坐竹椅之上,侃侃而谈:
“其一,措辞不对。我儒家圣人门徒降妖除魔,应该称之为镇杀,而非粗鄙武夫的斩杀;
其二,此次镇杀三百八十年阴鬼之物,明有李义山辅助,暗有高人相助,非我一人之功也。
古人云,君子不夺人所好,我马代岂能夺人之功?
此事,须得分辨清楚。”
县尉大人默默听着,低头观看泮池之中新放养的鲤鱼;
何长安望着面容冷峻、白衣胜雪的马代先生,一股仰慕之情油然而生。
这才是真正的读书人!
不卑不亢,不慌不忙,头脑清醒,不贪功,不诿过,还特么长这么清俊,都快有何长安十分之一帅了……
“马代师兄满腹经纶,不愧为赵院长的亲传弟子,佩服佩服。”
“大唐读书人,便须如此。”
“是啊,朝堂萎靡不振,我等读书人不能跟着疲软啊!”
“对对对,不能软,必须硬……”
……
一阵欢乐过后,马代轻咳一声,笑道:“今日风和日丽,岂能无诗?要不……无病呻吟几句?”
“硬是要得!”
众儒生纷纷附和。
‘直接把写诗说成无病呻吟,还能不落俗套,且让人愉快接受,这个马代先生还真是清新脱俗……’
何长安对大唐儒生的诗词歌赋,还是比较期待。
毕竟,大家都懂的。
“我先起个头,”一名老年儒生轻摇羽扇,缓步而行,
“春娘爱上酒家楼,不怕归迟总不留……”
儒生吟哦良久,顺手不小心揪掉一根花白胡须,却苦思不得下句,一时间有些尴尬。
众儒生哈哈大笑,有人调侃道:‘李昌符,你的这婢仆诗什么时候刊印呀?别等你家的婢女都要嫁人了,你下面还没弄好。’
何长安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的,心里直嘀咕:‘还好没有打算学隔壁那厮抄诗、人前显圣,这个大唐……大爷的,老子没啥优势啊。’
不过,这些读书人真会玩……
那名叫李昌符的儒生,混不理会其他儒生起哄,沉吟良久,眼前一亮:“推道那家娘子卧,且留教住待梳头。”
众儒生渐渐沉默下来。
‘这诗很好?感觉不行啊,又是春娘又是酒楼的,还推倒了准备梳头……’
‘快手何长安’没什么文化,听得一头雾水,总觉得没有杜甫、李白们写的好,不免腹诽几句。
但众儒生的反应,似乎……这诗还行?
……
何长安懒得掺和,便假装不经意的穿过讲堂,来到后院的藏书阁。
他此行的主要目的,便是搞些书籍,不管是历史的、文学的,哪怕是科学杂记也行,总得弄明白目前这个大唐到底什么情况……
穿越过来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又是被鬼包养,又是尸傀作祟,又是书生尼姑的,让何长安没一刻安生。
最要命的,还是前后两世‘何长安’,基本都是文盲……
这就很要命。
儒生们忙着吟诗作对、风花雪月,正好是一个潜入藏书阁的良机,唯一的担心就是、书院荒废多年,不知还残存了几本书?
何长安不经意的走到藏书楼前,意外的发现,两扇破败、斑驳的木门,竟然开着。
‘有人看守?’
何长安心中疑虑,却也没放在心上,只要不是妖鬼之物,他就可以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
一步跨进大门,只见一排排的,全是书架;书架上,书籍破损严重,好多都被老鼠咬成一堆废纸、竹渣子;
一股书籍发霉的气味充斥其中,让何长安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何人?”重重书架后,有人咳嗽着站起身来。
昏暗的光线下,何长安一眼就认出,那人、竟是李义山。
老头满头花白头发,写意而骚乱,满头满脸都是灰尘,看起来甚为滑稽。
“呃、是何捕头啊。”李义山看见何长安,微微一愣,旋即面色有些意外之喜,快步迎了上来,
“怎么,何捕头对我们读书人的事,也很上心?”
何长安笑笑,没说话,背着手在书架中间转悠,看着满架满架的书籍,绝大多数都化为废纸屑,心里也甚为可惜。
“唉,大唐以武立国,以诗文镇压天下,谁能料到,如今……呵呵。”李义山跟在何长安身后,伸出瘦长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书架。
“大唐高祖叫什么?”何长安随意问道。
“高祖?大唐没有高祖。”李义山一愣,眼神里颇有些鄙视。
“那太宗呢?”何长安又问道。
他一个文盲,最多也就知道、每个朝代最著名的那一二位……不过,对貂蝉、杨贵妃、王昭君等倒颇有研究。
“大唐也没有太宗皇帝,只有太武皇帝。”要不是欠人家十几两银子,李义山都懒得跟这种文盲说话,
“何捕快,在衙门里厮混,对朝堂之事、尤其是前朝往事,得有所了解啊。
否则,以后升官发财了,容易出事。”
说着,李义山咧嘴一笑,随手从怀中取出一本小册子,道:“这是我写的《大唐名人传记》,卖别人、五十两,何捕头是朋友,算你二十两,如何?”
“你咋不去抢!”
何长安瞥了一眼,那册子最多不过三五十页,这李义山是穷疯了吧。
“抢?读书人的事,能叫抢?”李义山瞪大眼,再次鄙视着何长安,“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既然能够坑蒙拐骗到银子,为什么还要去抢?
真是粗鄙武夫,呸!”
“……”
何长安算是见识了,大唐读书人的不要脸,竟然恐怖如斯……
把坑蒙拐骗,说的如此直白,且又如此清新脱俗、风轻云淡,这李义山、算是他遇到的第一人。
“给我。”何长安伸手,“我先看看再说。”
“不行,一手交钱一手交书。”李义山警惕的将书收了起来,“你别想使坏,我才不会上当。”
“读书人,就算是我要买,总得让我先验验货啊。”何长安注意到,李义山身上的气息很衰弱,脸色苍白,嘴唇上还有血痂。
“验货?谁告诉你、公平交易要验货的?粗鄙!”李义山撇撇嘴,不屑的说道。
“谁家不验货?不验货怎么跟你交易?”何长安有些生气了。
“那你告诉我,你看上那个谁家的姑娘了,要去提亲,难不成也要验货?”李义山义正言辞的说道,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架势,倒是让何长安无语了。
‘封建,落后!在人岛国,丈母娘都帮着验货呢……’
“书、咋能跟人姑娘比……”何长安强辩道。
“怎么不能比?是,是不能比,”李义山嘿嘿冷笑,“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谁家的姑娘能给你银子、还让你免费睡!”
‘有啊,咱们合伙阴死的那个女鬼,不但给银子,还主动睡我……’
“读书人,要脸不?”何长安怒了,“老子不买你的书了,以你这老色批的样子,估计也就能撰写一部《大唐名人传妓》……”
李义山呆住了,愣了好一阵子,方才醒过神来,抓住何长安的胳膊,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偷窥我的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