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视角拉到京都。
自从经历了当年那场“腥红之月”的灾难后,原本繁华鼎盛的京都就破败了许多。
从前飞檐斗拱的亭台楼阁化为废墟,街道上堆满杂物,无人来往。
连源氏昔日居住的王宫都成了一片残垣断壁,至今无人修缮。
而随着源氏一族的灭亡,曾经的王宫也成为了人们口中的一处凶地。
不少幸存下来的贫民百姓们信誓旦旦地说,他们在路过废弃王宫的时候,经常听到鬼魂嚎叫的声音,以及妖魔吃人的嘶吼声。
他们认定,昔日死去的王化为了冤魂,盘踞在废弃的王宫当中日日呻吟,诉说着源氏一族所蒙受的冤屈。
当然,对于这些话语,在接受了源氏一族的遗产,从而能够入主京都的平部信郎来看,不过是那些黔首们无聊的臆想罢了。
自从入主京都,他就疏通了京都的几条主要干道,同时还在废弃的王宫旁边修建了一座征夷大将军府,以此来表示他对那些无稽之谈的蔑视。
自封为征夷大将军的平部信郎,自此便在京都开始了他的抱负。
他节制天下,重定乾坤。
不仅在“猩红之月”的灾难后稳定住了混乱的时局,还钳制住部分对他感到不服的大名,从而坐稳了现在的位置。
做到这一点,可是耗费了平部信郎大部分的精力。
他几乎每日都在府上与幕僚和诸位奉行处理事务,从来不敢松懈。
同时还向各国派出了大量的探子,监听底下的大名,防止意外。
在这种压力之下,平部信郎的精神状态始终紧绷着,并且逐渐表现得有几分情绪化、缺乏耐心。
没有人知道,在平部信郎那如大海一般深沉的内心,存留着一根最锋利的尖刺。
这根尖刺让他如鲠在喉,如果不拔出来,那么永远也得不到安宁!
“我让你们办的事情怎么样了?找到那个人没有?”
和平常一样吹着冷风的夜晚,平部信郎盘坐在点着烛火的御所内,面见几个刚从外地赶回来的密探。
昏暗的烛火下,他身穿狩衣,矮小的身形似乎有些佝偻,不过坐得极为端正,散发出一股不容轻视的威严。
他的面前摆放着一张桌案,上面堆满了杂七杂八的文书。
最上面的一封文书上则沾上了几滴汗渍,那是平部信郎所滴落下来的。
这样一个寒冷的夜晚,平部信郎倒竖着三角眼,额头还不断往外渗出冷汗,可见他的内心有多么不平静。
几个密探裹着一身黑衣,只有眼眸暴露在空气当中,散发着暗沉的微光。
其中一个为首的密探在平部信郎问话之后,站出来抱拳道:
“根据前段时间的消息,源神无曾经过了黑夜山,那里的大妖龙首精曾联系过我们,说它已经抓到了源神无,但不久后就失联了。”
“我们判断,可能龙首精已经被源神无解决了,事情才会无疾而终。”
平部信郎眉头一皱,不屑地笑道:“呵呵,一个蠢货。”
说完,他又看向密探首领,问道:“还有呢?”
密探首领继续道:“根据源神无前进的路线,我们推测出他可能是要跨过黑夜山,前往出云国。按照现在的时间来看,应该早已到达出云国了。”
“另外,我们底下的线人传来消息,出云国的春胜家已经解决了家族的叛乱,家主春胜日和还收服了一名叫做宁长忆的年轻男子作为义子,极有可能是源神无化名而成。”
“哦?”听到这里,平部信郎瞳孔一睁,不由得站起身来。
他露出凌厉的语气道:“春胜日和那个老家伙,竟然还能解决家族的叛乱?果然是有两把刷子!”
“这个老不死的和灭亡的源氏一族关系不浅,确实有可能成为源神无的庇护者。我一直想对他进行打压,却始终找不到很好的机会,看来这次终于可以尝试出手了。”
几位密探面前,平部信郎的身躯直立起来,散发出几分峥嵘之色。
按照他的计划,春胜日和这种和灭亡的源氏关系不浅的大名都是要被清除的。
可是对方兵力太过强盛,地盘也不小,实在不是个好拿捏的货色。
不过现在到了这个时候,就算他再怎么不敢贸然拿捏对方,也不得不出手了。
想了想后,平部信郎的眼眸中透射出一股危险的光芒,道:
“竟然家族内部的叛乱没有打倒春胜日和,那么我们就只能从外部来给他施加压力了。”
“联系备后国和伊势国的大名,让他们联手向出云国派出使团,以搜捕源神无的事情对春胜日和施压!”
“不论那名叫宁长忆的人是不是源神无化名而成,让他们以这件事为由,让春胜日和给我一个交代!”
在平部信郎那变得危险的目光当中,密探首领心里一个激灵,最后低下头来,道:
“是!”
交代完这一切后,密探首领很快退下。
只有平部信郎依旧留在房内,将目光望向窗外的视线尽头那一片废弃的王宫。
“源神无?宁长忆?呵呵,你以为你改了个名字就能逃得掉吗?”
夜风吹来,烛火一阵闪烁。
而平部信郎的脸色则变得狰狞起来,宛若恶鬼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出云国,大源郡。
跟着春胜日和处理了一段时间的政务后,宁长忆很快变得得心应手。
他恪守本分,任劳任怨,用一手赏罚有度的手段建立起了自己的威信,同时也用一副体恤下属的心肠换来了别人的尊敬。
不少人都对宁长忆称赞有加,说大名将他收为义子实在是最明智的决定。
成为春胜日和的义子后,宁长忆在尽他最大的努力回报对方,而这一切也都被春胜日和看在眼里。
他认定宁长忆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所以平时不论大小事都把对方带在身边,着重地培养。
这一日,已是秋收之季。
祭拜了神明,举行了秋收仪式之后。
春胜日和带着宁长忆和春胜千代来到了乡下的田野,挽起袖子,带他们亲自下田收割起了小麦。
踩着田里的淤泥,宁长忆跟在春胜日和的身边与众人一起劳作着。
在他旁边,春胜千代则换了一身干练的劲装,衣袖挽起露出白晃晃的胳膊,两条笔挺修长的玉足在水田中趟来趟去,似乎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活了。
看着动作熟练的大名和春胜千代,宁长忆在心里万分感慨。
他没想到作为出云国的统治者,这两人既然还会亲自来做这种农活,虽然表演的意义大于实际上的意义,但也已经很了不起了。
想到这里,宁长忆突然明白了春胜日和为什么会受到出云百姓的爱戴了。
热火朝天的氛围中,春胜千代收割完一茬小麦,抬手擦了擦额头的细汗,正准备休息会儿。
突然她看到宁长忆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脸上还沾了一抹淤泥,不由地调笑道:
“哈哈哈,长忆,你傻愣愣地站在田里不干活,是在想什么?”
宁长忆一愣,但随即便回过神来。
他手里握着镰刀,不好意思地笑道:“我是在想,没想到我们春胜家的小公主干起农活来也会这么得心应手,一点也不像战场上的姬大将啊。”
被他这么一说,春胜千代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她捋了捋鬓角的发丝,两个眼睛笑成弯弯的月牙道:
“这有什么不像的?农业可是我们的生存之本,我从小就跟爷爷举行每年的秋收仪式了。”
“我下马可以下田收割小麦,上马也可以操舞兵戈,成为令人闻风丧胆的姬大将。反倒是你,看你像是第一次下田的模样,应该很不习惯吧?”
宁长忆笑了笑,看着田里这一片如同金黄色波浪般的小麦,视线不禁有些恍惚。
下田干农活这种事情,他依稀还记得是自己穿越之前的事情。
那个时候他还是一个农家的小子,偶尔读书回来会帮家里的父母干些农活。
在那种年纪,虽然生活艰苦,但却容易满足,也常常感到很幸福。
如今回忆起来,这份记忆却让他感觉到有些陌生,似乎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的事情,而他只是个不相干的过客。
想到这里,宁长忆不由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有些感怀。
“你们两个,何不比试一下?看今天谁收割的小麦多?”
听到两个小辈的聊天,春胜日和也擦了擦汗,回头加入道:
“最终胜利的那个人,我会给他赏赐。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快了,我们可得抓紧时间收割完这些小麦,为接下来的日子做准备啊。”
“才不呢,爷爷。”
春胜千代如同个小女孩一般,瞪了春胜日和一眼。
她撇了撇嘴,一边加快了手里收割小麦的动作,一边嘟囔道:
“谁会跟他这个男人比啊,这种脏活累活让他多干点就好了。”
“哈哈哈。”
看着孙女这副近乎于撒娇的模样,春胜日和露出大笑,在这份难得的亲情感受到了几分抚慰。
而宁长忆同样露出笑容,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们之间已经越来越熟悉,已经没有最开始相处的那种拘束了。
在他的眼里,春胜千代就是一个坚韧而又美丽的女子。
她性格独立,又非常爱惜百姓,平日的时候遇到一些事情还会有自己的小性格,可谓是不失娇憨之处。
这样一个可贵的女子,他也由衷地感到很欣赏。
想着想着,宁长忆把目光落在了春胜千代的身上,露出了笑容。
春胜千代被他的目光注视着,脸色一红,浑身不自在。
她撩了撩头发,正想回头瞪他一眼。
突然间看到远处从山脉一直延伸下来的驰道上烟尘滚滚,传来大量车马响动的声音。
“不好,爷爷,有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