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喝足,夏栩派陈庆将依依不舍的八皇子与苏元尔护送回去,让其余的人各自回去休息,诺大的会客厅突然冷清了起来,但是依旧带着温暖的余温和饺子的香气。
大凶妹推着夏栩慢慢走出门,夏栩无奈地看了看身后坚持站岗的大凶妹,无奈地道:“我说大凶妹呀,今儿可是冬至,大家都吃着团圆饭阖家欢乐呢,我哪能有啥危险呢。给你们放两天假,也是让你们好好休息休息,你不好好利用利用难得的假期?”
大凶妹沉默了一会,道:“属下不需要休息。”
夏栩笑了笑:“事先说好哦,加班是没有加班费的!”
大凶妹愣了一瞬,大概估摸着夏栩的话的意思,道:“属下……不需要钱。”
夏栩想起大凶妹与年大嘴和陈庆他们不一样,大凶妹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士,不禁有些好奇,问道:“我记得你说过你是京城人,那你的家人呢?好像从来没有听你提到过。”
大凶妹闻言一愣,神情突然落寞了下来,她淡淡地道:“属下没有家,也没有家人。”她顿了顿,道:“我是个孤儿,自从有记忆起,就是一个人。”
夏栩抬眼,在星光下,大凶妹那凶狠的神情此刻染上了一层雾气,显得格外的寂寥而孤独。此刻在黑夜中,将平日里的锐气褪去,竟然像个手足无措地小姑娘。
夏栩问:“还没问过你,你多大了呢?也不知道是比我大,还是比我小?”
只听大凶妹的声音有些喑哑,语气带着苦涩:“属下……不记得了……小时候别人说我几岁,我便几岁。后来,便再没在意过。”
夏栩垂眸,飞速地沉吟一番,随即笑了笑道:“那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就15岁,好不好,和我同岁,你的生辰与我一样。我是七月十五日,你也是七月十五日生的。我们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所以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他们说我是辰时所生,那你便是卯时生的,你比我大一个时辰,所以你是我的姐姐,要保护我,有人欺负我你要帮我打回去。好不好?而且你还是我的福娃,我打麻将的时候你要站在我身边把好运借给我!”
大凶妹半晌没有回过神,她侧头看着眼前这个巧笑倩兮的脸蛋,还有她澄净的眼睛,喃喃道:“妹……妹妹?”
夏栩盈盈浅笑:“嗯呐……姐姐。”说着夏栩突然想到了什么,补充道:“噢,对了,虽然你比我大一个时辰,可是你还是要叫我老大哦!”夏栩耍赖皮地道,想到自己有点过分,夏栩强行解释道:“因为我虽然是你的妹妹,但我是如生门的老大……嗯!对的!就是这样没错!”
大凶妹听到夏栩如同孩童一般的耍赖皮地话,不由噗嗤笑了一声,声音也放软了,神情在星光下变得柔和起来,平时总是一副凶神恶煞的大凶妹此刻露出了难得的活泼:“好。都听老大的。”
只是夏栩没有察觉到背后握着她轮椅的手握得更紧了。
好不容易将大凶妹劝去休息,夏栩静静地坐在朗庭下,抬眼望着天空。
真是神奇,早晨还是晴朗,中午开始下起雪,这会子夜空又变得晴朗起来,漫天繁星点点,将夜空照亮。
“恒影?”夏栩轻声开口。
一个身影闻言静立在夏栩身侧。
夏栩怀里正端了满满一碗热腾腾的饺子,是方才让小叶子专门现包现下的。夏栩将碗筷递给恒影,道:“不知道你吃了没有。先前人太多,想你可能会不自在,便没叫你。要是你还没吃的话,吃点饺子吧,今天是冬至。”
见恒影似愣住,竟半天没反应,可是那碗热腾腾的饺子已经开始烫手,快拿不住了,夏栩急切道:“嘶!快接住,烫!烫!”
说着果真因为烫地一下子没抓住,说时迟那时快,正当那满满一碗饺子要落地时,一双手稳稳地接住,一滴汤汁都没有洒出来。
夏栩拍拍胸脯:“好险!”
恒影默默接过碗,看了看夏栩有些不自在,夏栩抿嘴笑了笑道:“都说冬至吃饺子要与别人一起吃才叫团圆,你可别想着给我消失不见,一个人躲着偷偷吃哦!”
恒影的意图一下子被夏栩拆穿,无法,只能三下五除二将饺子猛地往嘴里塞,夏栩不由便调笑道:“慢点吃,你就不怕噎着?”
“咳咳……”果然被夏栩说中,夏栩偷偷笑了笑,瞄见恒影此刻微微发红的耳根。
见恒影吃得差不多了,夏栩摊开手,道:“诺,吃完了把碗给我,我还要给小叶子呢。”
夏栩话音刚落,手上便多了一只碗,夏栩觉得好笑,也不再逗他:“行啦,你想消失便消失吧……我不强留你啦!”
果然,这次夏栩话还没说完,恒影便消失不见。
夏栩抿嘴一笑,想着恒影局促的模样,忍俊不禁,摇了摇头,喃喃:真是个木头。
将还带着余温的空碗交给了小叶子,屏退了其他人,夏栩静静地推着轮椅坐在后院中间,仰着头看着夜空,缓缓闭上眼,不知在想着什么。
身后一段悠扬的笛音传来,竟然是夏栩熟悉的曲调。
“看見蟑螂我不怕不怕啦
我神經比較大不怕不怕不怕啦
膽怯只會讓自己更憔悴麻痺也是勇敢表現
一個人睡也不怕不怕啦
勇氣當棉被不怕不怕不怕啦
夜晚再黑我就當看不見太陽一定就快出現。”
原本一首活泼欢脱的曲调,此刻带着悠扬婉转,与她在那黑暗的甬道中听到的一样,夏栩惊喜地转过身,果然看见一袭白衣端坐在轮椅上,手正执着一管竹笛。
子楚朝身后点点头,成林将子楚推到夏栩身侧,与夏栩并肩而坐在长生居的后院,然后恭敬地退下。
子楚将一个暖手炉递给夏栩,夏栩刚要拒绝,他便掀开怀里的大衣,示意夏栩他有两个,夏栩这才笑着接过。看着子楚此刻依旧围着她白日送给他的白貂围领,不由又笑了笑。
“子楚,你怎么会知道那首歌?”夏栩问出了当时在甬道里就想问的问题。
子楚淡淡地咳了几声,然后笑了笑,不答反问:“公主害怕的时候喜欢唱歌?”
夏栩一愣,想到当时刚进甬道时,为了给自己壮胆便一直在哼唱着这首歌,许是甬道里的声音传得很远,子楚也听见了吧。闻言,不由脸一红,牵强地解释道:“我……我哪里害怕了,我那是怕别人害怕,唱给他们听的。你看,你不就听到了吗?你说,听到我唱歌,你是不是没那么害怕了。”
子楚似认真思考了一番,然后点点头,抿唇笑着附和:“的确没那么害怕了。”
知道子楚是故意不拆穿她,夏栩抿唇笑了起来,弯弯的眼睛似有辰星闪烁。子楚定定地看着夏栩的眼睛,看进她的眼底,缓缓开口,道:“公主,今天心情不太好?”
夏栩一愣,心口围着的墙在此刻子楚的注视下竟然逐渐出现裂缝,夏栩的表情微僵,她强行扯出一个自认为没有破绽的笑:“哪有?今天出去放风,与你一同赏梅,见到了花锦,晚上还和大伙吃了顿热热闹闹的饺子,我怎么会心情不好?我很好呀。我今天超开心的!”
子楚这次却没有再给夏栩台阶,没有接话,只是继续看着夏栩的眼睛,他看得认真,似乎连夏栩一丝一毫的表情微变都逃不开的他的注视。夏栩呼吸微滞,她看到子楚的眼睛此刻竟然不同往日的平静柔和,竟然如同骄阳烈日,又如深邃大海,炙热而深沉,仿佛世间一切都逃不过他此刻的注视。
夏栩在这种关切而执着地目光下败下阵来,她缓缓收起佯装的笑意,只留嘴角倔强牵起的弧度,移开目光,眨了眨眼,沉默了起来。
子楚仍旧定定地看着夏栩,他微微一笑,道:“其实,公主的眼睛会说话。”顿了顿,道:“和八皇子一样,喜怒哀乐全在一双眼睛里,半点不会隐藏。”
夏栩一愣,抿了抿唇,只听子楚轻轻咳了几声,然后继续道:“公主今日从见到花锦与月嵘开始,便不开心了。是因为……茯苓?”
子楚淡淡吐出那两个字的时候,看到夏栩微微一顿。
“公主特地让厨房做了麻婆豆腐,是因为思念文清了?”夏栩闻言不由抬了抬眼。
只听子楚淡淡地继续道:“公主今日将冬至办得这样热闹,却在晚宴后给如生门放假两日全部打发走,屏退了下人独自坐在这后院。冬至,对你而言,有什么不同吗?”
听完子楚的话,夏栩已经是瞳孔微张,十分惊讶地看着子楚。她知道子楚有七窍玲珑心,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子楚面前如此一览无余,无处遁形。
夏栩张了张嘴,微微苦笑。只是子楚从来不会这样咄咄逼人,明知夏栩不愿意被人拆穿,却没有像以往一样配合夏栩一起掩盖下去。不知为何,夏栩此刻除了无措,竟然还有些恼羞成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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