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衣男子步履未停,身后那声音更加急切,声音也放大了:“花锦!”
与此同时,两个侍卫装扮的人拱手拦住了两人的去路:“两位公子请留步。”
彩衣男子淡淡地扫了眼那个停下脚步的淡绿衣男子,随即转过身,看着正朝着自己行来的那个坐在轮椅上的身影,微微挑眉,随即扬起一个标准的微笑道:“九公主。”
高挑秀雅,眉如墨,面如花,不是花锦又是谁。
“花锦!真的是你!?”夏栩又惊又喜。她只是远远看到一个彩衣华服的男子,可是她认识的人里,只有花锦才会穿得如此鲜艳夺目而丝毫不显艳俗,反而显得光彩照人,如同梅林见一朵五彩娇花。
花锦看着夏栩,又看了看跟在他身侧面色苍白的男子,笑着拱手道:“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九驸马了吧。草民见过九公主,九驸马。”
子楚淡笑着礼貌地点了点头。
夏栩却摆摆手,似有些生气:“花锦,这么久没见,我们已经不是朋友了吗?”
花锦闻言一愣,看了看夏栩真诚的眼神竟带了些许认真,不由心下一暖:“怎么会?栩妹妹。我这不是担心这么久没见,你将我们给忘了嘛。”
夏栩这才再次笑了起来:“既然是好朋友,那便是一辈子的事情。怎么可能会忘呢?”
花锦笑了笑,不知想到什么,竟一时有些走神。
这时夏栩才发现在花锦身后还站了一个男子,身着一身素衣,全身竟然没有绣花图案,只是一抹全色的灰湖绿,与花锦的一身七彩华衣相比显得朴素极了,他身材纤细修长,与花枝招展的花锦站在一块竟然完全没有被艳压一头的感觉,反而显得素雅出尘。
“这位是?”夏栩好奇地歪着头看着那个正低着头的男子,似想要看看与花锦平分冬色的这个男子究竟长什么样?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夏栩看着她,心里总泛起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感受到目光在自己身上游弋,男子这才从花锦身后走出,恭敬地拱手行礼,声音有些沙哑:“小人见过九公主,九驸马。”
夏栩看着男子,眼睛微眯,竟然一时忘了让他起身,只是探究地从他微低的头想要看到他的脸,夏栩没有说话,男子也没有行动,依旧保持着微微弯腰拱手的姿势。
花锦微微蹙眉,正打算开口为友人打圆场。
夏栩正努力的回忆与这男子的熟悉之感从何而来,突然电光一闪,她想起了前不久她醉醺醺与某个陌生男子同桌饮酒的画面。两个人影渐渐重合……
只听夏栩试探地开口,询问道:“你是……”花锦眉头一挑,听到夏栩缓缓道:”月……嵘……?”
男子这才缓缓站直身子,眼角的泪痣印入夏栩的视野,他浅浅一笑:“没想到,木羽小姐还记得小人。”
花锦眼睛突然微张,有些惊讶地看了看两人:“你们认识?”
夏栩与月嵘相视一笑,都没有出声回答。
这回轮到花锦抓耳挠腮了。花锦一贯是个好奇心极强的人,遇到感兴趣的事情总要掺一脚,还记得那时他第一次见到九公主的影卫恒影,好几次嚷嚷着让夏栩把恒影给唤出来给他瞧瞧。
夏栩见花锦一个劲地瞅着月嵘,似想从他的神情里看出什么,不由觉得好笑,花锦还是没有变呢。在江南时与茯苓,花锦,宫隐儿三儿一起调笑打闹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花锦,你后来回去过江南吗?”夏栩轻声开口。
花锦一愣,脸上的表情顿住,好半晌才道:“去过一次。”
夏栩默了默,点了点头,道:“隐儿姐姐他们怎么样了?”
花锦瞥了瞥嘴:“她呀,好得很。”
夏栩也笑了:“那就好。”
花锦遂突然将脸上的复杂情绪收起,立刻又换上了一副甜美的笑容,看向眼眶有些微红的夏栩,似安慰道:“栩妹妹,斯人已逝,活着的人要好好活着呀。”
“花锦……”夏栩有些怔愣地仰头看着花锦。
只见他笑了笑,点了点下巴,指着夏栩的轮椅,道:“栩妹妹可要好好照顾自己呀。”说着看了眼面色无波的子楚,欲言又止,随即只是拍了拍夏栩的肩膀,“我们还有事,先告辞了。”说着又像夏栩眨了眨眼睛:“栩妹妹若是想我了,欢迎随时来添香阁做客。”
看着花锦向自己抛了个媚眼,夏栩不由地打了个寒颤。一时间竟然忘了花锦那也是添香阁赫赫有名的四大头牌之一。
她淡淡地又扫了眼身边一直默不作声地月嵘,他一直带着友好而疏离的微笑,只是眼睛里似乎蒙上了化不开的忧愁,我见犹怜。此刻与花锦并肩而立,突然想起了曾经绝颜和她提过,添香阁的四大头牌:儒风,花锦,红日,还有一个,便是这个月嵘了吧。
夏栩知道花锦与自己调笑不过也是为了逗自己一笑,便也笑着附和道:“好啊,我一定光顾。”说着想到了什么般,又看向花锦,神情极为认真地道:“花锦,若是你遇到了什么困难,需要帮助,也可以随时来找我。我……”夏栩顿了顿,抿了抿嘴,也以调笑的语气道:“本公主在京城还是有那么点权利的哦……”
花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情愉悦地道:“是哦,有堂堂九公主罩着,以后可以在京城横着走了。”
夏栩目送他与月嵘转身离开。在原地坐了许久,直到听到身边传来淡淡的轻咳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转过头看向身边的人时,不由一愣。
天空不知何时竟然开始飘起了雪花,她正巧看到一片洁白的雪花落在子楚的发丝上,像是青丝染上了白霜,不一会儿,原本墨黑的发已有一半被染白了。夏栩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
子楚看夏栩傻笑得开心,问:“公主在笑什么?”
夏栩忍俊不禁地调侃道:“我们俩现在都坐着轮椅,雪白了头,像不像一对老公公老婆婆?”
子楚认真地看了看夏栩,此刻一层淡淡薄薄的雪花附在她的发丝上,她那双明亮扑闪的眼睛里倒映出自己的影子,他想着夏栩的话,不由有些晃神,顿时脑海中飘过一句话:携手共白头。不知为何,心里突然像是被什么捏了一下,有一些紧。
随即淡淡的笑了笑,抬起手缓缓将夏栩头上的碎雪拂去,重新露出一头青丝,然后轻声道:“嗯,像。”
夏栩丝毫没有察觉到子楚微变的神色和语气中隐藏得极深的遗憾,笑眯眯地也帮子楚将头发上的雪挥开,一边道:“下雪了,我们回家吧。”
夏栩的气息混合着她身上的淡淡玫瑰和奶香,扑撒在子楚面颊上。子楚突然想起了一句话:树冷花清无俗韵,天寒日暮有佳人。心中一动,喉间又一抹腥甜涌了上来,他喉结上下一动,将身体里的咳意与血腥又强行压了下去,淡淡开口:“好。”
撩开马车帘,夏栩正看到九狐狸正斜靠在马车一侧,似在假寐,夏栩眉头一挑,没想到商九里已经回来了。听到声响,商九里依旧闭着眼睛,语气有些不耐烦地道:“你们让本世子好等啊,本世子已经饿了,快回府吧。”
夏栩只觉得嘴角一抽,是你硬要跟出来的,现在又要急着回去,真当自己是大爷了。
她默默白了她一眼,突然眼睛一转,露出一个笑容,声音甜美:“九里世子,你能不能……抱我上去……?”
商九里闻言,凤眼微睁,看到夏栩难得对他好颜悦色,面容娇羞,似讨好地模样。
一挑眉,竟然二话不说坐了起来,走到马车门口,弯下腰伸出手,一手托住夏栩的背,一手从夏栩的膝盖窝穿了过去,果然将她从轮椅上抱了起来。
夏栩心下一惊,没想到他这次这么好说话,表面上不动声色,只是继续保持娇羞微笑状。
而右手绕在商九里颈后,这时正从袖子中缓缓露出,手上出现了一个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弄来的雪球。她侧目瞥见商九里白皙的脖颈和好看的下颚线,看到他领口露出来的一条缝,露出恶魔般地笑容,说时迟那时快,见缝插针,将那准备好的冰球往九狐狸的领口塞。
前面九狐狸看到她往地下摔竟然见死不救,老虎不发威还真当我是软柿子了?!
“啊!”一声痛呼传来……随即马车里再次传来夏栩的怒吼:“商九里!你干嘛放手?!”夏栩狼狈地摸着自己被商九里摔成两瓣的屁股,哀嚎不止。
商九里轻轻扫了眼那掉在地上的雪球,不一会儿便化成了雪水。他眼里聚集的防备和阴霾渐渐转成了戏谑,他微微一耸肩,锤了锤酸痛的手臂,道:“九公主连黄杨木的拐杖都能压断?本世子天生娇贵,肩部能抗,手不能提,实是承受不住九公主的重量啊……”
“商!九!里!”夏栩从牙缝在狠狠地吐出三个字……
月嵘与花锦并行,见花锦总是慢一个步子,不由有些奇怪。
“从方才见到九公主开始,你好像便有什么心事,怎么了?”月嵘出声询问。
花锦看了看月嵘,想起方才一靠近夏栩便似乎看到她周身围绕着淡淡的黑气,大概可能只是眼花了罢,沉吟再三,还是叹了口气,他摇摇头,似将思绪抛开,道:“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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