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想挣脱夏风的手去追梅若彤,便哭着狠命地朝夏风的身上和脸上打。
夏风没有像以往那样被青竹打的时候逃跑或者叫嚷,他只是不肯放开手,定定地站在原地任由青竹打他。
几个黑衣侍卫悄无声息地从远处走过来,夏风忙伸手捂住了青竹的嘴。
除了落雪的声音,王府的内院静得再无一丝声响。梅若彤沿着主路走了一截,就茫然地站在一个园子前面不知所措。
她不知道去哪里找李彦白,只能呆呆地站着看飞雪在路两旁宫灯的映射下肆意飞舞。
一个褐色锦袄的老嬷嬷从园子里走了出来,躬身给梅若彤行礼后便领着她往里面走去。
足足走了一刻多钟,老嬷嬷才把梅若彤领到了一个院子前,然后躬身给梅若彤行礼说:
“王爷在里面等着,姑娘请吧!”
梅若彤点了下头,默默地站在原地看着那老嬷嬷走的不见了踪影才又垂眸往院子里走去。
这个院子里依然连一个人也没有,只正屋的窗口透出明亮的灯光。
梅若彤的鞋面和大氅上已经落了不少雪,她走到廊下将手里的伞放在地上,然后平静地走上前敲了敲门。
“进来”
梅若彤能确定这是李彦白的声音,只是那声音冷的和这天气一样令梅若彤打了个寒颤。
梅若彤自嘲地翘了翘嘴角,自己推门走了进去。
都决定拿自己所有的自尊来交换了,心里也明白自己是在做最下贱的事情,还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对自己客气呢?
可屋子里的景象令梅若彤瞬间愣住了,看着满屋大红的帐幔和喜烛,梅若彤半天没回过神来。
屋子里很暖和,李彦白依然是一袭淡蓝色的长衫,他斜靠在窗前的圆椅中,看着正在发呆的梅若彤。
他将她视若珍宝,一再迁就忍让,甚至愿意为了她连命都不要,可她却并不爱惜自己,甚至愿意为了友情如此牺牲自己。
其实说到底,还是她从不在乎他罢了,所以才会想着用最惨烈的方式和他一刀两断。
李彦白轻轻地笑了一下,忍回了眼底的泪意。
梅若彤终于回头看向李彦白,却一句别的话也不问,而是直接说:
“王爷,你确定过了今晚,明天就会让陛下给你和梁姑娘赐婚,对不对?”
李彦白眼睛里最后的一点光也熄灭了,果然是一点儿都不爱的,他所有的心思,最后这一次的拼命挣扎,在她这里换来的也只是那一瞬间的失神。
李彦白冷笑了一下,又慢慢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说:
“我们交易那么多次了,我从来都说话算数,这你是知道的。”
梅若彤的眼神毫无波澜,直接看着李彦白问:
“王爷,我不擅长饮酒,可否直接去洗浴?”
李彦白拿着酒杯的手顿了一下,随即轻笑了一声说: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伺候本王?”
在风雪中走了一路的梅若彤显得有些狼狈,裙角和鞋面已经湿了,本就带着病容的面孔也显得格外苍白,连那刻意收拾出来的明媚妆容也遮掩不住她眼底的疲惫。
李彦白只觉得心在滴血,可梅若彤并不再像以往那样因为李彦白的一句话就生气或者流泪,而是很轻地笑了笑,平静地看着李彦白说:
“我既然来了,就做好了伺候王爷的准备,无须再去矫情什么。”
梅若彤说完直接解了自己的大氅扔在地毯上,然后笑看着面孔已经僵硬的李彦白说:
“我只是觉得如此有些委屈王爷了,您是尊贵的皇子,而我只不过是个小城里来的没教养的女人,恶名在外又不识好歹,怎么配得上王爷以洞房之礼来待我?”
李彦白被梅若彤气得连着笑了几声,颤抖的手抓着桌沿盯住梅若彤说:
“你是不是以为只要激怒了本王,就可以重新跟本王谈条件?我告诉你,梅若彤,你妄想。”
梅若彤的眼神从李彦白泛白的掌背上扫过,不屑地笑了一下说:
“王爷您太多心了,我就算是再不堪,也懂得什么叫做言出必行。”
说完,梅若彤不再理会李彦白,径自垂眸开始解开衣服。
繁琐的衣裙一件件地落在洁白的地毯上,梅若彤不看李彦白,动作自然得就像她已经把这种事情做过了千百遍一样。
心里设想过的无数个场景渐次破碎,李彦白气得嘴唇直抖,一把将桌上的酒杯等物都扫到了地上。
梅若彤依然不为所动,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就又脱了里衣,身上只剩下了玉白的小衣。
待看到梅若彤准备解小衣的带子,已经惊呆了的李彦白才终于回过神,扑到梅若彤跟前把她把抱在怀里哭了起来。
梅若彤垂着手不触碰李彦白,只平静地低声说:
“王爷何必如此呢,我们纠缠的太久了,我很累,不想再继续下去了,今晚过后我们互不相欠,难道这样不好吗?”
李彦白满脸是泪,手忙脚乱地从地上捡起梅若彤的大氅将她包裹了起来。
梅若彤不为所动地笑了一下,仰脸看着李彦白说:
“王爷,我很清楚今晚过后我会失去什么,会变成什么样,可我相信自己不会后悔,我还可以告诉你,即便我明天就要离开韩大夫,我也不可能会选你。”
梅若彤说完又扯下了身上的大氅,盯着李彦白的眼睛笑着说:
“所以,王爷你还是别再多想了,也不用觉得心疼什么,像我这种从泥地里挣扎出来的人,这点儿事不会让我过不去的。”
李彦白哭出了声,他再次将大氅裹在梅若彤身上,抱紧了她哀求道:
“我知道自己错了,我亲手毁了我们之间最后的那点情分,我求求你不要再说了,我求你给我留条活路吧,我真的觉得自己要活不下去了。”
也许是梅若彤进来的时候没有关好门,也许是外面的风雪太大,门在这个时候咣当一声被吹开了,冷风呼啸着冲进了屋子。
李彦白抬头怔怔地看着门外,忽然痛苦地大吼了一声往外面跑去。
梅若彤瘫坐在地上,把脸埋在两膝之间低低的哭了起来。
许久了,屋子里已经冷得彻骨,外面的院子里却还是寂静一片。
梅若彤抬起脸,挪动着冻得僵硬的手脚把衣服穿好,然后艰难地往外面走去。
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雪,已经没了李彦白离开时的脚印。
梅若彤擦了擦眼泪,一步一步地挪着往垂花门的方向走。
只穿着一件薄衫的李彦白斜靠着坐在连廊后面的雪地里,积雪已经将他的腿和脚全部盖住,他却依然一动不动,等到梅若彤的身影终于再也看不见,李彦白捂着脸伏在雪地里无声地哭了起来。
青竹和夏风远远地看到梅若彤的身影,都飞快地迎了上来。
青竹哭着搂住了几欲晕倒的梅若彤,夏风往四周打量了一圈看不到李彦白的身影,心里顿时就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青竹不肯再让梅若彤走路,蹲下身子将她背在了身上就快步往外走去。
梅若彤回过头看了一眼夏风,她已经冻得浑身发抖,颤抖着声音说:
“王爷喝了不少酒,只穿了一件单衣就跑出去了,你们快去找他。”
夏风含着泪应了梅若彤一声,扭头就冲进了风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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