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二郎没想到,自己离家归来,首先要面对的不是责问,而是父母之间的争执。
“老太太,咱们这个家这几年是什么光景,大家眼睛都看得见。”苏氏义正辞严,“儿媳不是指责侯爷当家不利,他只是本事有限。如今,比侯爷更擅长经济营生的二郎回来了,且在外面历练了好几年,儿媳以为从今以后应该让二郎当家。”
“母亲!”
叶二郎惊呆了。
苏氏的话犹如石破天惊,震得平武侯叶怀章都瞪大了眼睛。=
他直接跳起来,“休要胡说八道。二郎算什么东西,他怎么当得起这个家。不侯爷再不堪,也是当朝堂堂侯爷。凭什么本侯爷就不能继续当家。”
苏氏据理力争,“侯爷继续当家,这个家迟早要败光!老太太,儿媳是没有力挽狂澜,让这个家再次兴旺起来。但,二郎有这个本事。二郎,你告诉老太太,你在外面这些年赚了多少银子。”
叶二郎讪讪然一笑,“的确赚了些银子,其实也没多少。”
叶怀章厉声质问,“究竟多少银子。”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心里头又转动着别的念头。儿子赚钱了,是不是该给老子花花。不要多了,三五千两,一万两总要有的吧。
叶二郎在外几年,深知财不露白的道理。
他憨厚一笑,“真没多少。钱都压在了货物上面,具体赚了多少我也不清楚。反正够吃饭,饿不死。”
叶怀章对他的回答很不满意。
逆子!
赚了多少钱连老子都要隐瞒,生怕老子拿了你的钱不成。
他作势发怒,老太太许氏却抢先一步,“二郎,这些年你果真是在外面做买卖?”
“回老太太的话,孙儿的确是在做买卖,贩卖一些南北货,赚点辛苦钱。”
老太太许氏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不错。这么大一点,就知道赚钱为家里分忧,老身果然没看错你,是个好孩子。眼下府李里的近况,也顾不得做生意是不是操持贱业,会不会丢家中的脸面。
不过,你既然回来了,以后买卖上的事情,不如交给家中的下人去处理。终归这个家还要你来操持,维持场面上的人脉关系才是紧要的。生意嘛,都是小道!”
叶二郎微微一躬身,“老太太言之有理!只是孙儿有些不同的想法。当今皇后娘娘和陛下,也是极为重视商业。那皇家银行,也是因此而来。
孙儿觉着,后续几年会是个机会,这个时候若是太过注重场面,而忽略了家里的进项,孙儿很担心待到家中入不敷出的时候,场面上的人脉关系又有几家肯借钱给咱们。说到底,场面上的事情,也需要银子支撑,这二者都重要。”
老太太许氏愣了下,主要是没想到叶二郎会当众反驳她,且说得有理有据。
她自嘲一笑,“老身老了,想事情不如你们年轻人灵活。你刚才说陛下和皇后娘娘都重视商业,就凭皇家银行,你就能得出这个结论?”
叶二郎郑重其事地说道:“不瞒老太太,当初孙儿在武清县的时候,同当今陛下皇后相处过几日。也仔细观察过陛下和皇后的行事风格。农为根本,可还有一句话叫做无商不富。
陛下和皇后娘娘都不是拘泥于规矩的人,孙儿认为后续几年宫里还有商业上的行动。孙儿如今能养活自己,进一步则是替家里分忧。若是整日耽于非必要的应酬,却又不能做官,怕是难以为继。”
老太太许氏朝大儿子叶怀章看去,“侯爷,你怎么看?”
叶怀章一脸懵逼,他还能怎么看,当然是坐着看。
苏氏很想吐槽叶怀章榆木脑袋,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老太太许氏有些失望,不得不提点道:“侯爷,你瞧着二郎同几年前相比,是不是进步良多。几年前那会,二郎可说不出这么多道理。那会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如今已经长大成人啦。”
叶怀章却恶狠狠地说道:“就算他长大成人,也是本侯爷的儿子。本侯爷要打他就打他。莫要以为翅膀硬了,就敢越过本侯擅做主张,当家做主。这是妄想。”
叶二郎没有反驳。
因为他知道反驳无用。他这老子,如今只剩下冲儿女辈耍威风的本事,若是戳穿了,怕是要恼羞成怒。
苏氏急促呼吸,显然是气极了,“侯爷说这话我就不爱听。”
“不爱听也要听着。”叶怀章是寸步不让。
老太太许氏揉揉眉心,“行了,你们两口子要吵出去吵。老大,二郎长进了,你不高兴吗?”
叶怀章蹙眉,“老太太到底想说什么?”
老太太许氏说道:“不如就将府中的铺子,拨三五个给二郎经营。要是经营得好,就让二郎但半个家,替你分忧如何?”
不如何!
叶怀章当然不乐意。
他是当家人,不说别的,光是钱财过手就能让他小日子过得极为舒坦。至于府里有没有钱,公中有没有亏空,他向来都不关心。
他只顾着自己就好。
若是让二郎当半个家,那以后他想支用点银钱,莫不是还要看他们母子两人的脸色。
“老太太,儿子还没老也没死。哪能让二郎当半个家。他哪有这个本事。”
苏氏嗤笑道:“我只知道二郎靠自己的本事养活了自己。不知侯爷出门几年,能否靠自己的本事养活自己。没有府中银钱支撑,怕不是要沦落到讨饭为生。”
叶怀章急了,当即反驳道:“放屁!本侯读书习武,随便一样本事拿出来,也不至于饿肚子。”
苏氏似笑非笑,“这年头读书人多得很,侯爷才读了几本书,又记得多少内容,还敢说靠读书吃饭。外面那些穷酸秀才莫非都是假的吗?真以为读了几本书就能吃饭了吗?侯爷莫要说笑。”
“钱钱钱,张口闭口就是钱。咱们是侯府,不是那操持贱业的商户,你能不能有点体面。你好歹也是皇后娘娘的生母,就算自己不要脸面,好歹也要顾忌点皇后娘娘的脸面。”
啪啪啪,叶怀章拍打着自己的脸,嘲笑苏氏不要脸。
苏氏气得脸红了白,白了紫。
皇后二字,就是她的逆鳞,谁提起她都生气。气自己当年有眼无珠,气那野道士用瞎话哄骗她,气皇后娘娘不近人情,气他人专门戳她的伤口。
每次提起皇后,她都要生好大的闷气。
她不能吵,越吵越显得自己气短心虚。
可是……
“父亲为何要如此折辱母亲?”叶二郎出面维护苏氏,“皇后娘娘是母亲的孩子,难道就不是父亲的孩子吗?当年之事,是非恩怨,都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何必再提。
眼下是在商量家中事情。老太太,孙儿今日才到家,当家与否,生意与否,这些事情不如晚些日子再说。孙儿想置办三桌家宴,一家人乐呵乐呵。”
老太太许氏赞许地点点头,出去历练了几年,果然不一样了。
懂得人情世故,也懂如何做事。
叶二郎又添了一句,“终究是孙儿错了,不该离家数年不归。今晚的酒席孙儿掏钱置办,老太太莫要同我争论。”
老太太许氏哈哈一笑,“你都这么说了,老身自然不同你争论。如今你也是挣钱的人,有心孝敬,老身不拦着你。”
“多谢老太太成全。”叶二郎躬身一拜。
见状,老太太许氏心里头感慨良多。
若说之前让叶二郎当半个家只是试探居多,那么现在,或许真的可以让叶二郎当半个家。
瞧这孩子出息的模样,叶家振兴的希望,莫非会落在他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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