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向来愚钝,不如吴道长机灵,自然猜不到结局。莫非皇后娘娘已经猜到了结局?”
薛贵妃反手就将问题抛了回来。
张皇后掩唇一笑,“结局早已经在本宫的手掌心中捏着,贵妃有异议吗?”
“臣妾岂敢有异议。不过,臣妾的想法根本不重要,在场的诸位大人,他们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可是,看起来他们的意见并不统一,支持定王的人不多啊!”薛贵妃不急不缓地讥讽了一句。
张皇后眯着眼睛笑了笑,“不多,却也不少。无非是时间问题,一切早已经注定。”
薛贵妃也跟着笑了笑,“臣妾连明日吃些什么都还没想法,哪里会懂‘注定’二字。臣妾活了这么大年纪,还不曾见过‘注定’。皇后娘娘见过吗?”
张皇后看着对方,“你看陛下,他已经躺在了奉先殿内。从他服用极乐丹那天开始,今日一切算不算是注定?陛下刚愎自用,寻求长寿秘密,一直坚信自己至少还有二十年的寿命。
以至于临死也不曾立下传位诏书。你说,这算不算注定?早在陛下厌弃了吴王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今日的局面。你我相争二十几年,是时候论个输赢。”
薛贵妃抿了抿唇,“前面二十年,皇后就不曾赢过臣妾。这一回,皇后娘娘怎么就如此笃定你能赢?”
“莫非你能赢?”
张皇后似笑非笑,“从未听闻嫡子在世,却让庶子继位的道理。贵妃让本宫开开眼界可好。”
薛贵妃讥讽道:“皇后不知道,那是因为皇后见识少。去翻翻史书,嫡子在世,庶子继位的大把。”
张皇后一挑眉,“是吗?据本宫所知,这样的情况,通常都要来一回废后,才能名正言顺。很可惜啊,陛下始终舍不得废掉本宫,不肯扶持你这位解语花住进未央宫。可惜可叹!转眼间本宫就是太后,你的位置又在哪里?”
薛贵妃攥紧了手中的手绢。
“皇后如此笃定能赢?”
“本宫没有输的理由。你说呢?我若是你,不如趁早退出,看在你我争斗二十几年的份上,本宫不为难你。等吴王就藩后,本宫让你随他去封地,关起门来你也能做个太后。虽然地盘小了些,总比没有强少许。”
薛贵妃嗤笑一声,“本宫住在宫里头习惯了,不想去封地重新适应环境。”
“如此也好!并不是每个嫔妃在皇帝死了后,都有资格随儿子就藩。想要跟着就藩,还得有体面,得看本宫给不给恩典。”
张皇后全程以高高在上的姿态碾压薛贵妃。
薛贵妃内心怒火升腾,却又不能发作。
没当朝臣看过来,她还要努力做出一副端庄肃穆的表情,以示哀悼。
真是憋屈!
朝臣们吵着吵着,话题就进入了一个新的领域。
“……吴王有子,定王无子。而且,定王自幼身体虚弱,定王妃至今没有身孕。万一定王妃不能生育,如何是好?我看,还是立吴王为皇储更合适。”
“瞧见了吗?”薛贵妃笑了,“皇后娘娘听见朝臣们说的话了吗,吴王有子,定王无子。朝臣已经开始怀疑定王到底能不能生育。哎呀,定王可怜啊,自幼体弱多病。要是不能生,也是情有可原。”
张皇后脸色一垮,“定王当然能生!叶慈能将陛下从阎王爷手里头抢回来,区区生孩子又算得了什么。
对了,齐王妃有了身孕,快要临盆了,此事你听说了吧。知不知道是谁替齐王调养的身体,正是本宫的好儿媳叶慈。
齐王早年身体就被掏空了,可一转眼,还不是照样让后院女人怀上了身孕。定王年纪轻轻,也不曾纵欲伤身,怀孕生子都是迟早的事情。”
“可惜朝臣们不相信啊!如之奈何!”薛贵妃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张皇后微蹙眉头,她盯着下面的文臣,真会生事。竟然拿定王无子说事。
她当机立断,“本宫乏了!看样子你们一时半会也吵不出一个结果。今儿就到此为止,回去后各位爱卿好生琢磨琢磨,这可是关系到江山社稷的大事。”
“谨遵皇后娘娘懿旨。”
新皇未立,皇后依旧是皇后,还不曾晋升为太后。
要等一切手续走完,届时张皇后才是张太后。
薛贵妃不满意张皇后的安排,“天色还早,这个时候结束合适吗?”
“贵妃莫非忘了今儿是什么日子,今日可是陛下头七的第一天啊!咱们这些人,都要去灵堂为陛下哭一哭。莫非贵妃不乐意?”
“臣妾可没这么说过。臣妾只是担心,国不可一日无君,这么拖延下去,何时是个头。”
“贵妃放心,有诸位爱卿在,国事无需你我操心。至于新皇,迟早会有的。”
张皇后率先起身,笑眯眯看了眼薛贵妃:和她斗,哼,没有刘旦那个死鬼拉偏架,她倒是要看看薛贵妃拿什么和她斗。
……
讨论了一天,新皇依旧未立,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这个晚上,很多人都睡不着觉。
串门的,密谋的……
都是为了那个位置。
时辰已经很晚,未央宫内,张皇后,刘珩,叶慈,三人呈“品”字型端坐。
高高的烛台,晃动的身影,还有面目严肃的脸。
张皇后郑重其事地说道:“事情不顺,你们已经知道了。现在关键问题在于,你们夫妻没有孩子。”
刘珩蹙眉,“我才成亲多长时间,其中一大半都在宗正寺关着。我哪来的孩子。”
“朝臣们不管这个,他们就是逮着你无子这件事做文章。甚至推断你有可能不育!”
“放屁!我怎么就不育!他们看见了吗。胡说八道。究竟是谁最先说出这句话,请母后实言相告。”
张皇后挑眉,“左都御史邱大人。”
“他?他最爱强调规矩,天天拿着规矩礼法说事,这个时候怎么就……立嫡立长,越过我,反而支持吴王,这和他平日里的做派相差甚远啊!”
张皇后讥讽道:“所以说,朝臣的嘴都是骗人的鬼。他们说的鬼话比人话还多。平日里他们说的话,听听就得了,千万别放在心上。”
“邱大人真的支持吴王吗?”叶慈好奇问道。
哦?
张皇后看向她,“你认为邱大人是在欲盖弥彰?”
叶慈斟酌着说道:“邱大人过去的做派,人人都要夸一句正派。他的正派,体现在方方面面,不仅仅立嫡立长的问题,还在于他一直都和诸位王爷皇子划清界限,同外戚划清界限。而且,他向来都对外戚喊打喊杀。
说他是士林一部分人的榜样,此话并不为过。很多初入官场的读书人,都以邱大人为目标要求自己。这样一个人,突然在这个时候改变立场,挑刺王爷的错处,或许问题不仅仅是要改弦易辙支持吴王。”
“那你认为他到底想做什么?”张皇后问道。
叶慈朝刘珩看去,“或许,只是或许,邱大人是真的担心王爷无法生育!”
“荒谬绝伦!”刘珩一声怒斥。
身为男人,被人怀疑最重要也是最根本的能力,没当场暴走都算客气的。
千百年来,生育能力,某种程度上,体现了男人的优越感。
刘珩身为皇子,争夺皇位的皇子,生育能力更是重中之重。
张皇后轻飘飘地扫了眼刘珩。
刘珩很是不忿,也只能暂且忍耐。
她朝叶慈看去,“如果邱大人真如你所说,是在担心老三的生育能力,那你认为该如何破局?”
叶慈笑了起来,“朝臣们既然担心王爷的能力,那就给他们吃一颗定心丸。”
张皇后问道:“哦?你打算怎么做?”
叶慈望着对方,说道:“我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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