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摇了摇头,说道:“不妥。”
“……”夏依依撇了撇嘴,“难道你不想见灵灵?”
“想。”千天颂不做犹豫地答,“可五妹妹说了,她此行会很危险,而我们若是贸然前往,兴许会让神域之人有所察觉。你虽修为不错,然到底年幼,若是遇上高手,怕是会不敌。
“而我,一介书生,无任何修为,手无缚鸡之力。对上个普通人,兴许都敌不过,更别言,对上修行之人。到时,我恐只会成为你们的拖累,更甚者,会成为他人威胁你们的把柄。”
说着,神色变得有些沮丧:
“如此特殊时期,我这等无用之人,还是少露面的好,省的,给大家徒增麻烦。”
“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夏依依不赞同地道,“这些年,我们所过之处,无论男女老少皆对你夸赞有加,就连外祖父和外祖母对你的称赞都比我多。
“这云城看似是我在管理,实则自从外祖父离开之后,都是你操心,我就是有事之时,用这少城主的身份做做样子罢了。那要照你这么说,我岂不是更加的没用了?”
千天颂摇头:“这不一样。”
“是不一样。”夏依依吃了块糕点,说道,“可是颂颂,上场杀敌的将士,要想心无旁骛,则需要有人能将其身后之事处理好,让其无后顾之忧。
“每个人所擅长的领域不同,但这并不代表无用。就好比灵灵,你看她那么厉害,可你让她静下心来跟你一样,整日里看这些枯燥又无味的书,她应该都坚持不了三日。”
倒不是她有这般自信,而是觉得灵灵应该跟她差不多。
她都这般不喜读书,灵灵应该也会不喜欢吧……?
这话,倒是让千天颂想到了小时候的千灵。
那时候的她,还是个活泼的性子,被全府上下宠着,比四弟还要顽皮几分。
整日里不是缠着这个陪她玩,就是缠着那个。
有一日,大家都有着其他事忙,她闲来无事,便在侍女的带领下来了他的院子里。
而他是沉闷的性子,无大哥的爽朗,无二哥的风趣,也无四弟的活跃。
起初,五妹妹还会好奇,有模有样的跟着他一起看书。
可年幼的她,哪里能看得懂书中的内容,于是他便会一边看,一边给她讲解。
他自小爱看书,就算成日里自己呆着,只要有书看,便不会觉得无趣。
就在他讲得兴致正高之时,低头向着怀中看去,小姑娘哪里还在听?
不知何时,早就进到了梦乡当中。
当时的他,仅是无奈地笑了笑,便让照顾的侍女将她抱回去睡。
自那以后,她再也不会主动来找他玩。
而他偶尔去看她,也总是说不上几句话。
五妹妹并不喜欢看书,而又是府上唯一的小姐,上头有着几个哥哥护着,便是真的无才,也无伤大雅。
许是因着想到了儿时的乐趣,千天颂不自觉地弯起了唇角。
丞相府的几位公子虽气质各有不同,可无一不是生得好看之人。
自从那件事之后,千天颂鲜少会笑。
无论夏依依怎么逗他,似乎都激不起其半分兴致。
此刻,这么一个发自内心的浅笑,是夏依依认识他以来,第一次见到。
是那么的纯澈与美好,不免晃了心神。
原来他笑起来,竟是这般的好看。
哪怕她明知,他的这笑,并非是为她,也不忍出声打扰。
她不忍扰,总是有不识趣之人。
侍卫统领冷昭走上前来,严肃地道:“禀少城主,神域的紫璇长老来了。”
“所为何事?”
千天颂面上的笑容收敛,恢复了一贯的神情。
冷昭:“说是有人杀了神域之人,躲进了城中,要求全面搜查此二人的下落。”
“人是在哪里杀的?城内?”夏依依狐疑地问。
冷昭:“城外。”
“这神域是越发的嚣张了,如今是未在城内发生之事,都要归于城内了!”夏依依冷哼。
以前她就觉得神域都是一些道貌岸然之人,还自诩神明,简直可笑。
而听了灵灵带来的消息,对这伙人便是更加的不喜了。
“去看看吧。”千天颂道。
夏依依点头:“嗯。”
而后,对手下吩咐:“将颂颂的纱帽拿来。”
神域之人正在大肆捉拿灵灵,而颂颂与灵灵乃是亲兄妹,其面貌总是会有几分相似的,见神域之人,还是小心为上。
两人穿戴整齐之后,一齐走进了城主府的前厅。
紫璇看着尚未到及笄之年的夏依依,微蹙着眉:“这城主府如今是能耐了,不将我神域放在眼里了?本座要见的是你们城主,就让这么一个黄毛丫头出来,这就是你们的诚意?”
夏依依在主位上坐定,面对着紫璇身上发出的威压,稚嫩的面庞之上丝毫不显慌乱。
“长老要见的城主,此刻并不在府中,而你口中的黄毛丫头我,身为这城中的少城主,亲自来见了您。在我看来,这已然是最大的诚意了,不然怕是会叫长老你,白跑这一遭了。
“要真如此,那才是对神域的不尊重。长老,您觉得,我这黄毛丫头,说的可对?”
云城的城主不在府中,这倒是从未听闻过。
紫璇半信半疑地问:“这城主何时能归?”
“这……我就不知了。”夏依依淡淡地道,“整个城主府都知,城主经常会携城主夫人游历世间,无任何目的地,亦也是归期不定。
“如若长老觉得,我太小,主不了事,那不妨等城主归来,我命人告知于您,如此,您看可好?”
紫璇默了半晌,而后道:“既然你说你能主事,那此事跟谁说都无妨,左右不过是一句吩咐之事。”
语落,挥了挥手。
站在其身后的女子,当即便出了声:“我神域之人遭到屠杀,我方怀疑,行凶者已然躲到了城中,现要全城搜捕,需要城主府的配合。”
“神域这么厉害,也会有人能将你们的人杀之,还成功逃脱吗?”
夏依依本就生得可爱水灵,此刻摆出这么一副天真的模样,好似是真的不解,并不会叫人怀疑其是故意为之。
可偏偏,这古灵精怪的少女,就是故意的。
以最天真无邪的模样,给紫璇心中添堵,让其本就憋在心口的气,更甚了一层。
周身的气压,也随之变得愈加的低沉。
毫无修为的千天颂,在这样的压迫之下,呼吸有些不畅。
夏依依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暗中以灵力为其抵挡。
“这些年,神域与云城相处友好,若是有需要,我们定当是不会袖手旁观的。只是不知,你们需要我城主府下一道什么样的令?”
“我方之人不便大肆搜查,这搜查需要城主府的人来,我们的人会伪装混入其中。一旦遇到此二人,城主府之人可立即后撤,不再过问。”紫璇冷声道。
“这样啊……”夏依依想了想,“不知凶手是在何处行凶的,又长什么模样?要搜人,总得知道,此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吧?男人?女人……?”
“一男一女,男人戴着银色面具,手中抱着一只猫,女人绿衣,绿纱遮面。”紫璇身边之人出言描述了两人的面貌。
此二人,可不就是从醉红楼离开的叶盈盈和夏墨辰么,还有其怀中的那只猫,正是千灵。
千天纵宽大袖袍之下的手,紧紧握成拳,纱帽遮挡之下的面容,呈现出担忧之色。
夏依依没有想到,皇叔他们竟会这么快便和神域之人交上了手。
稳了稳心神,面上仍然是那样一副似是不谙世事的模样,公事公办地道:“这样的大肆搜查,总得需要一个由头,要在表面上过得去才行,不知此二人,是在何处杀了神域之人?”
紫璇:“城外。”
“城外?”夏依依稍有些惊讶,而后表情为难,“城外的话,那可是有人瞧见他们往城中而来?”
“废话这么多,说是在城中就是在城中,你只需要下令搜查就行!”紫璇身旁之人厉声道。
此番行径,可谓是无理的。
可紫璇并未阻止,全然默认了她的行为。
“呃……”夏依依一副被吓住的模样,随后撇着嘴,像是要哭出来,委屈地道,“可是城中有城中的规矩,要抓人,得有真凭实据才可。
“不然,若是抓错了人,让无辜之人蒙上了冤屈,他日城主回来,我该如何交代?还是说,这件事,到时候你们来替我扛着和接受惩罚?”
不等他人插话,她抽抽噎噎地小声补充了一句:“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如此说来,少城主是不肯下这个令了?”紫璇看似平静的面容之下,怒火横生。
夏依依:“不是不肯,而是需要按照规矩办事。这么多年来,都是如此,我不希望在我这里坏掉了规矩,损了城主府的信用。
“如果……如果你们想要抓人,又无法提供人证物证的话,还请恕我无能为力。不过,城主府不能派人去抓,亦也是不会干涉神域行事的,这一点,长老大可放心。”
简而言之,便是,我不会替你去抓人,但你们若是要自己抓,请自便。
紫璇本就不是多有耐心之人,听到这话,她冷哼一声,起身离开了城主府。
跟在其身后之人,临别之际,狠狠瞪了一眼天真无邪状的夏依依。
碍于神域与云城的约定,目前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紫璇强忍下了这份气。
而夏依依,正是因为想到了这,才这般肆无忌惮。
以神域的野心,若是吞并了各国,云城迟早也会是其囊中之物。
然眼下,还未到那一步,还有许多事,需要用到云城,这时候,可还未到能撕破脸的好时机。
确认那伙人走远之后,夏依依叫来冷昭。
“你去将此事告诉皇叔,顺带问问他有没有什么指示。”
冷昭离开后,千天颂摘下了纱帽。
夏依依这才瞧见了他一张脸,白得吓人。
她忙倒了一杯热茶给过去:“有皇叔在,灵灵应该不会有事的,你别自己吓自己。”
在世人眼中,皇叔就是一个体弱多病又毫无用处的病秧子,她却知晓,并非如此。
体弱多病许是真,毫无用处倒是不见得。
一杯热茶下肚,千天颂的脸色总算是缓过来了些许。
“颂颂,等爷爷回来了,我们回到山中去吧。”夏依依倏忽道。
千天颂眸光轻闪:“很快,就会开战了,过段时日,我会离开云城。”
他不能武,留在这里,也是无用,还有可能会被当成人质来威胁大家。
离开这风险之地,寻一处清幽之地避着,这才是他该有的去处。
“好啊,你要去哪里?我陪你。”
夏依依这话,说的没有任何的犹豫。
在她的心里,从未想过,两人会分开。
认识他的时候,她是还小,可并非是全然不懂。
她心悦于他,想要跟他一直在一起,这是从最初就有的念头。
时至今日,一直不曾变过。
夏依依不在皇宫长大,没有宫中之人的那些弯弯绕绕。
想要什么,她都会直白地表达出来。
喜欢与否,亦也是如此。
“我……”千天颂吞吞吐吐,有些难言。
他喜欢看书,甚至很多时候都是无趣的,然也并非是书呆子,榆木脑袋。
这小丫头的心思,从最初就表现得那么明显,他又如何能不知。
起初是想着她尚且年幼,只是图个一时新鲜罢了。
况且,她身份尊贵,岂是他这样肮脏之人可肖想的。
他这般无趣,也不会哄人,原以为时间久了,她这份兴致就会淡去。
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事情并未如他所预计的发展。
以至于,现下面对着她,会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有了逃离的心思。
夏依依清澈明亮的大眼睛瞧着他,片刻之后,噗嗤一笑:“颂颂,你该不会是想着自己一个人,找一个没人的地方,与世隔绝吧?”
那件事看似淡化了去,到底在他的心里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倒是不想着寻死了,只是心胸并未开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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