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的怕不要命的,你,要试试吗?”
咻,飒~
林长远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可是,在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阵狂风呼啸而起,地面仿佛被人用镰刀犁过一般,一层草坪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褐黄地面,但随后大量的草屑如羽毛一般窸窸窣窣的飘落,将石桌和桌子附近的地面掩盖,而辰江柳和林长远消失得无影无踪。
欻欻歘!
当当当!
小河尽头,那蜿蜒而上的瀑布左右,寒芒闪烁不断,荡漾出恐怖的风压吹动流水,将成千上万吨的流水荡漾吹拂而起,形成水刃一样的存在,朝四周挥打而去。
嘭嘭嘭!
哗啦啦!
光雾之中,林长远出拳毫无征兆,没有一丝真气波动,他就好像是一只鬼,一只飘渺虚无的灵魂体,但他带来的不是那种惊悚的恐惧,而是力量,无与伦比的强大力量,如火山爆发,滔天海啸一般煌煌如天威的力量,硬要说的话,他是一只如雷霆一般的鬼,承载他的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白烟,而是如毒龙逆鳞被触动时可以摧毁万物的狂怒雷霆。
‘这力量,完全是肉身力量?’,辰江柳看着速度极快,且没有一丝真气波动的林长远,那种无可阻挡,无法阻挡的力量快速甩身,如拧紧的麻布被急速松开一般快速旋转,躲闪开了林长远的挥拳,和那单独是拳劲就足以洞穿其身后石块的恐怖力量。
砰!
轰隆!
林长远一拳落空,拳劲将辰江柳身后的石块打得粉碎,可在挥出如此气势磅礴的一击之后他的动作居然没有一丝停顿,没有一丝阻碍的继续换力,向前上方冲起的手快速向甩身离去的辰江柳劈下。
这种感觉就像一个人挥动球棒打出全垒打后,身形被那球棒依旧带动着旋转,在原地旋转一圈后,再抬腿射门,大力抽射将球踢入球门一般。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没有丝毫停顿阻碍,让辰江柳也为之一惊,毕竟武者再怎么强也是人,是人就要遵守自然规则,人体结构的排序,不可能做出太过出格的事情。
只是惊异归惊异,辰江柳的动作却也没有丝毫停顿,他可不想为了自己的一点点好奇心把命丢掉了。于是,面对林长远的劈掌,辰江柳甩腿如刀,朝他手掌推压去。
咻,啪!
刀腿和刀掌接触立刻爆炸出恐怖的气压,在气浪喧嚣之中,瀑布上的水被分开两半,一道数丈长的斜砍刀痕出现了瀑布半腰。
轰隆隆!
碎裂的山石自瀑布半腰滑落砸下,砸溅起更多水花,模糊了林长远的视野,让他看着始终平静和自己对战,不落下风的辰江柳想起了过去。
过去,他与桑蓝村长为敌时,桑蓝村长也是这般的从容自信,这般的镇定自若,好似什么事都不能波动他的心弦,他一直用慈祥似父辈看待少不更事玩闹的孩子一般的眼神看到众生,仁慈而包容。
“我不喜欢你现在的这种眼神!”,林长远看着此刻镇定自若的辰江柳低沉开口,这种眼神,有一个人就够了,他不希望每个人都是这种眼神,这种慈祥之后全是无穷悔意的眼神。
“恩?”
咻,砰!
辰江柳不明所以,但林长远并没有给他太多思考的机会,刀掌化拳,如一柄天锤般高高举起,朝辰江柳劈头盖脸的打压下。
轰隆!
仿佛泰山压顶的力量自头顶压下,辰江柳迅速抬手,快速抵挡,但在猝不及防之下,还是没能稳住身形,瞬间被轰击压入了地面,将地面砸得凹陷龟裂,地壳朝两旁冲起,荡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气浪。
“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告诉我,还有很多事情我没有想明白,你怎么能杀他呢?”,林长远看着被淹没在地面尘埃的辰江柳,冷声道:“人就不能做错事?人就不能有过去?就一定要咬死过去,因为过去的事情一直咬着不放?无论做了多少好事都没有用,都要为过去的事情抵罪?抵命?!”
咻,轰隆!
呜呼呼!
林长远话音未落,两道裹挟着沙尘的长龙如两根天柱一般,咆哮着朝他咬去,在即将接近其身旁时,又似筷子一般快速并拢,将他夹住。
砰!
啪!
林长远快速抬手,支撑住沙尘长龙,而沙尘长龙也借此将他支撑在龙身上的四肢吞没如沙石之中,紧紧的吸住他,让他无法逃脱。
“我不知道你和他是什么关系,我也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低沉的声音自地面传出,辰江柳站立凹陷地面,抬头看着他,冷声道:“但是……”
“做了很多好事,改过自新就可以把过去的事情抹平了?就可以当做不存在了?”,辰江柳冷冷开口,随后挥手道:“别开玩笑了!如果说做这么一点好事过去的就可以抹平,那对于那些受害人,过去被伤害的人,他们又算什么?他们经历的那些痛苦又算什么?他们怎么办?!”
咻,轰!
辰江柳话音落下,双手一抄,一挥,两道寒芒飞射而出,朝被沙龙夹着无法动弹的林长远飞射砍去。
咻啦~
寒芒离手,裹挟真气,水涨船高,不断变长,在接触林长远的瞬间已经变成了长百米的宽长寒芒,将他覆盖其中。
飒~
轰隆!
“恩!”,可是,在寒芒之后,除了沙石被炸散飞开般,辰江柳惊奇的发现,林长远毫发无损,他硬挨了自己一击之后毫发无损。这让辰江柳不禁有些惊异,虽然自己这一招只是简单的裹挟真气挥出刀掌,而不是什么奇特招式,但也是汇聚了真气,双手用力挥出的一击,是足以将山石轻松切割开的一击。
这样的一击,在林长远四肢被沙龙束缚住,仅仅要用胸口,用肉身肌肉去抗的情况下他还能毫发无损?
并且,最最重要的一点是……
‘自始至终,我都没有在他身上感觉到一点真气波动……’,辰江柳内心腹诽着,那头已经脱离了困境的林长远抬手一抓,将爆炸开来的碎石握住,朝辰江柳飞速掷出。
咻,欻欻歘~
碎石如飞刀般以狂风暴雨之势朝辰江柳飞坠,且随着林长远的不断抓取,顷刻间见密布了目之所及的空间,将辰江柳包裹在碎石雨和被荡漾起的烟雾之中。
窸窸窣窣!
“唔!”,可在那荡漾如云海的烟尘石雨之中,林长远却听到了急速划破虚空的风声,更看到了一道因为急速移动而拉扯出的长芒。那长芒就仿佛是一根针,在石雨之中闲庭信步的自由移动,完全不受碎石雨的干扰,而对于碎石雨而言,无论碎石多么密集,可打中一根细针,并且还是在急速移动的细针,这种概率会是多少?
“这么能躲?”,林长远冷哼一声,单脚踩踏瀑布凸石,如一只离弦之箭,抓捕猎物的猎鹰一般看准时机,穿透石雨间隙,朝辰江柳俯冲而下。
咻,砰!
“去你的!”,辰江柳虽然在石雨之中急速躲闪,可依旧注视着林长远的动向,此刻见他袭来,先是弯腰躲避开他的爪击,随后抬腿一扫,顺势将他扫出了石雨之外,重重撞击一侧树林。
呜,嗒!
可林长远的身体在倒飞之间展现出极高的柔和度,先是身形一旋,调转了方向,将头朝前脚朝后,随后,在撞击到树林的瞬间,他单脚点踏树木,将一棵一人合抱粗的树木压弯,压到极致后,如绷紧的弹弓一般,将他自己再次弹飞射出。
咻呜~
“没完没了了?”,辰江柳见此眉头一皱,低喃一声,在林长远冲来的瞬间,不躲不闪,直至他快接触自己,他荡起的风吹得他发丝后倒时,辰江柳才微微侧身,在林长远惊讶的目光之中躲闪开。
啪!
可就在林长远的惊骇目光之后,辰江柳并没有让他完全与自己交错而过,而是在他即将与自己交错而过的瞬间,快速伸手抓住了他,依旧是借着他的冲势,脚尖点地,抡着他急速旋转。如扔飞盘一般,快速的甩飞出去。
咻,轰隆!
在林长远自身的冲力,以及辰江柳加之在他身上的甩掷力之下,林长远根本无法控制,身体直接被甩飞出去,如一柄天刀自大地划过,犁划出一条巨大的沟渠,且在沟渠的尽头,那座阻挡他后划的山脉也不能阻止他丝毫,直接被他撞出了一个大洞,撞得山体都出现一道道龟裂缝隙,几近崩溃才堪堪停止。
“咳,呼~”
飒飒飒~
山脉碎裂,土地供起,大树东歪西扭,交错盘踞的地面之上,林长远咳嗽着在碎石堆中站起,辰江柳自远处缓缓飞下,看着依旧没什么大碍,体表连一道血痕都没有的林长远道:“你很强,虽然我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我在你身上感觉不到一点真气的波动,但光你这肉身应该已经抵达半步帝境,甚至是无限接近帝境的状态了。”
“一般来说,就算是那些只专心修炼肉体而不注重真气修行的武者也不可能一点真气没有,更别说你都已经是接近帝境的存在了,你更不可能连一丝都没有,身为无限接近帝境的存在,就算只修肉身不练真气,可随着肉身修为的增长,真气也会被自动吸附,被缓缓提上去的,以无限接近帝境的肉身,真气境界最少都应该是王境,但你身上却是一丝都没有,甚至那些刚刚孕育出真气的武士身上的真气都比你多……”
辰江柳说着,目露趣色道:“虽然我对于你的这种情况是百思不得其解,但以这样的你是断然不可能打败我的。”
“恩!”,林长远闻言目露愠怒,但随后又缓缓按下了眉色,因为,现在的情况就如辰江柳所言,他不可能打败辰江柳。
虽然在表面上看林长远和辰江柳打得有来有回,但实际上全是辰江柳压着他打,林长远自始至终都没有碰到过辰江柳,没有将攻击打在辰江柳身上过,而辰江柳却是不断的将他甩飞,掷飞,按下地面,撞碎山脉,若不是他的肉身足够强悍,他现在早已经被砸断了四肢百骸,无法动弹了。
“还有就是,我只是确认一下。”,辰江柳注意着林长远的眉色变化,转言道:“我只是要去却认一下,桑蓝村的村长是不是我想找的那个人,我只是去确认。如果他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纵使他以前放下过什么大罪,那我也不会对他怎么样,不会对他出手,毕竟惩奸除恶是官府的责任,我又没有资格去执法,因此如果他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就算他以前罪大恶极我也会假装漠视……”
“因此,你大可不必如此紧张。再者,我再退一步说……”,辰江柳摊手道:“一个罪大恶极的人,你凭什么因为他现在的善良就否定了他过去的罪孽?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你都不知道他对过去的那些人做了什么,又或者你知道,但你根本不可能和他们感同身受,因此,你只看到了现在善良的他,你才可以站在第三方的角度,道德的高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说什么‘他已经改过自新了,他知道错了,放过他吧’,诸如此类的话……”
“你怎么知道我没经历过?”,未等辰江柳说完,林长远咬牙切齿道:“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那么你又知道我经历了什么?他给予了我什么?你现在的行为不也是高高在上,事不关己的用自己的想法去定义事件吗?你现在不也一样是冷酷无情的打破别人的希望吗?”
“我知道恶人放下屠刀,就可以立地成佛的做法,对于那些做了九十九件好事但还是未能登上极乐的善人很不公平,可是,你知道现在的他身边聚集了多少人吗?他现在身边聚集了多少穷苦百姓吗?他现在就是那些百姓的希望,那些百姓的光。他带着那些武者脱离了世家,武宗和朝廷的掌控,在这一角安养生息。”
林长远振臂一挥,声音加大道:“他明明有着无与伦比的强大力量,可以去搅动这片天地,搅得天翻地覆,成为至高无上的尊贵存在,可他却为了那些百姓,为了那些武者而在这穷乡僻壤中安静的生活。他就是这一切宁静的支柱,他就是稳定这一切的核心。你一旦杀了他不仅仅是杀了一个改过自新的善人那么简单,而是毁了无数人的希望,把无数人再次拖入了泥潭之中!”
“你看似只是杀了他一个人!但实际上却是杀了无数人,毁灭了无数个家庭啊!”
飒飒飒~
林长远正义凛然,疾言厉色,辰江柳闻言一言不发,任由夜风呼啸,将树叶垂落,如戏剧唱罢的帷幕落下一般,树叶哗啦啦的落下,将他和林长远遮盖了一息之后,辰江柳才缓缓开口道。
“你说得这样正义凛然好像我才是罪人,我才是恶人一样,呵,呵呵,有意思,真是有意思……”,辰江柳摇头浅笑,金轮缓缓在眼中浮现,看得林长远直觉得毛骨悚然,那明明是散发璀璨金意的眸子,是金光灿灿之物,可却在无形之中给予了他莫大压力,让他感知到未知的恐惧。
“但是啊,我可不是什么圣人啊,我可没有什么良好品格,可以一笑泯恩仇的人啊,我可没有那么宽阔的心胸啊。我一想到我的师傅,他每到刮风下雨天就痛得死去活来,每到冬天被风吹到身上就浑身颤抖得脸色发青,无论我把炉火烧得多大,无论我给他盖多少被子都没有用。他在炕上瑟瑟发抖,而我也看着他心惊胆战,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死去,我担心着他随时会死去……”,辰江柳语气悠扬,有些惆怅的苦笑道。
“……但我自村子里走出来后,我才知道他曾经告诉我的那些传奇故事并不是故事,而是现实,他曾经也是高高在上,顺昌逆亡的霸主,也是威风凛凛,豪气云天的帝王,但却沦落到要在一个小村中百病缠身的死去,到最后死去的时候我还浑然不觉,我还……”,辰江柳的眼底微微泛红,随后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多了,摇头道:“真是不好意思啊,明明我还没上年纪但却多愁善感起来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但既然我们的理念不同,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就只能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来‘理论’了,毕竟在远方也有担心我的人,日夜期盼我回去的人啊,我可不想让她失望,我可不想让她担心,用冷漠假装深情从来都不是我的风格。”
啪,哒~
辰江柳话音落下,林长远已经缓和摆好了架势,因为从辰江柳说的这些话听来,他就知道,今天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那么轻松的结束了,辰江柳无论如何都不是自己三言两语能打动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