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王对一个侍卫的状况如此了解,这倒让吕溯游刮目相看。
尤其是这名侍卫,又没什么背景。如此情况下,诚王的态度便更为难得了。
侍卫耍光棍,还叫嚣着要和姚妃当面对质,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无论姚妃是否真的有意要将尸首丢失的事情赖到宗正院的头上,但就以刚刚侍卫所说得种种,显然她的做法已经让诚王这位陛下的皇叔下不来台了。
吕溯游心中暗想:这位姚妃娘娘上次在朝堂上那股子果断的劲头。竟和如今处置事情的受罚,判若两人。
甚至吕溯游觉得,两次事件的处置,智商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
这让他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她这么做,不怕得罪诚王殿下么?
“好了,我们先去看看那小太监的尸身,然后再勘察一下事发的现场,至于丢失尸身的事情,过后再说。”滕固行说道。
诚王正在气头上,闻言又踹了一脚那侍卫,喝道:“还不带路。”
……
勘测的结果,和吕溯游预想的一模一样。
小太监被一刀毙命,扎在了心脏上,至于事发现场,姚妃临走前,‘贴心’的让女史将屋子里清扫了一遍。
“真他娘的晦气,你们都不知道提醒一下么?就这么让他们把痕迹全清理了一遍?”诚王又开始骂侍卫。
侍卫也觉得憋屈,继续顶嘴:“殿下,我们在被盘查,谁他娘的知道,宫里来的供奉竟会如此不懂事,也不知道他们以前是怎么办事的?”
吕溯游上前劝和道:“算了殿下,现场其实看不看已经意义不大了,这个太监的死,一刀毙命,伤口和现场留下的那把匕首,刚好贴合。
只是奇怪的是,咱们四皇子身边的这位侧妃娘娘,竟会有如此利索的刀法和力量。一刀扎在心脏上,这名小太监连任何挣扎都来不及。当真是下手快、准、狠,三样一个不落。
就算是练过功夫的成年男子,怕也很难做到吧?一个未经修行的弱女子能做到这点,当真是世所罕见。”
吕溯游似有所指,但这些都没有证据。
诚王此时也抚着脑门,气急败坏之下,又对那名侍卫好一顿训斥。
此时的吕溯游,心思早已飞到太医院了。他知道,如今,伍太医传过来的话,似乎已经成了本案唯一能解释这件奇怪的刺杀的线索了。
可吕溯游心里也清楚,即便是能确定四皇子身上的伤口有问题,可四皇子如今进了宫,想要查看伤口,跟本不可能。
不过,在线索断了的情况下,先确定伤口的疑点是不是真的。也就成了现今当下唯一能做的了。
吕溯游此时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将此事说出来。
可他转念又一想,伍太医既然传过话来,就说明,他有意在此事上出一些力。
想通了这一点,吕溯游便不再迟疑,向滕固行与诚王说了伍太医的发现,但伍太医在四皇子伤口上动手脚之事,却只字未提。
此事也是天意,四皇子为了演好苦肉计,刻意没有要求用太医院配制的疗伤圣药。否则,伤口怕是早都已经愈合了。
吕溯游刚一提伍太医,诚王率先发怒。
“我就知道肯定有猫腻。当时,那个老东西和太医院的伍太医嘀嘀咕咕,肯定有什么事瞒着。问他,他还骗我,没想到果然不出我的所料,老东西果然心眼太多。”
这时,滕固行也说话了:“吕小子,太医院的事,你自己一个人去,我和诚王目标太明显,难免会被有心之人注意到,等你和伍太医确定好,有了结果之后,再来和我们说。你注意隐藏好行迹,别被人发现了。”
吕溯游立即领命,言道:“多谢大人信任,我一定会做好此事。”
说完,便应声退下。自去忙活了。
“哎!我才是主理官,这件事,是否也得经过我的同意。”
“你不同意?”
滕固行只一句话,便噎的诚王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诺大的年纪,竟耍起了小性子,如稚童一般,撇过脸不理滕固行。
一直到吕溯游走得远了,滕固行才似笑非笑的看着独自气恼的诚王。
眼神里有戏谑、有戒备、还有疑惑。
“怎么这么看我?有话就直说。”诚王被看得心里发毛。
“你这次的行事作风,倒是和以前有些不同。”滕固行说道。
诚王心里一突,假装镇静,极力让自己的声音恢复正常:“有何不同?这件事我本来是不大愿意管的,后来是皇甫让我来探听情况,最后又是荆舒那老东西硬让我接下这件事,要放做我自己的处事方式,才懒得搭理这些。总归他们再怎么混账,也扯不到我头上来。那俩老东西,这次可真把我坑惨了,看来这回非要把姚家人得罪光了不可。”
滕固行嘴角一撇,满脸的不屑:“呵!姚家……?”
……
吕溯游心里一直有一个疑问。
他是相信皇甫极的修为的,而且在请求皇甫夜间去寻那张氏,一再叮嘱要谨慎小心。
他从来不信,就以那座宅院中,侍卫的实力,会发现皇甫极的行迹?
可偏偏似乎就是被四皇子发现了。
至于要说,是张氏行刺四皇子李凌,他是打死都不信的。
总感觉这其中似乎将什么漏掉了,但就是想不出,究竟漏掉了什么?
还有,张氏既然已经死了,究竟是何人将张氏的尸首偷走了,还有那名一起和张氏尸首消失的,张氏身边的那名幸存的侍女。
背后的人,将她们二人偷了出去,却偏偏留下了当时那名所谓的,忠心护主,为了四皇子血溅当场的小太监。
这其中的怪异之处,让吕溯游不得不怀疑,现场应该还是有第三方在场的。
至于说这第三方,究竟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可就难说了,起码就以吕溯游现如今所掌握的线索来看,这第三方似乎并不是四皇子一边的人。
但假如说,张氏的尸首是被那隐在暗中的第三方所偷走,那他们这一步就更让人摸不着头脑了,他们究竟偷一个死人的尸首做什么?吕溯游实在想不出原因。
至于那名张氏的贴身侍女,吕溯游倒是觉得知道刺杀内情的可能性不大,要不然,四皇子也不会一直留着她的性命。
这些一连串的怪异之事,吕溯游这次还真有些摸不清,这第三方究竟是什么目的?他们参合进这件事,到底想做什么?
想着想着,便在不觉间,来到了太医院。
这次来太医院,倒是轻车熟路,再加上有济方海之前给的令牌,一路上畅通无阻,没有什么人阻拦。
见到伍太医的那一刻,吕溯游清晰地看见他愣了一下,甚至目光有些呆滞,似乎在想眼前的人是谁?直到看见了那空荡荡的衣袖,这才恍然大悟。
济方海不在,其他太医也根本没认出乔装打扮过的吕溯游,是以该干什么干什么,没人搭理这位不速之客。
吕溯游倒是挺羡慕他们,有济方海这样一位宽宏大度的令正,他们这些医者们倒活的自在,从来感觉不到他们会有什么压力。
院子里嘈嘈杂杂,伍太医便一把抓起吕溯游的衣袖,将他带进一边存储药物的仓库里,接着更小心的关上了门。
吕溯游任凭伍太医的安排,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没想到你会来的这么快,怎么扮成这副模样?”伍太医皱着眉问道。
吕溯游也不隐瞒,直接说道:“这次的事,镇妖司本就在被怀疑当中,要不是诚王和滕中丞信任,也不会让我参与其中。总不能太招摇了,给两位大人惹麻烦。”
伍太医点了点头,也就没再追问。
吕溯游知道事情紧迫,也不愿太耽误时间,于是不再寒暄,直接问道:“伍太医托左相大人传话,让我来寻你,不只究竟是看出了什么?而且,甚至不惜冒险在伤口上动手脚。伍太医可知道,如今四皇子已经被姚妃接进宫里调养了,若是被人发现伤口的异样,会出大麻烦的。”
“无妨,给四皇子和姚妃调养身体的师兄,最近家宅不宁,又身体抱恙,已经告假了,姚妃如今除了寻我去,其他人怕是入不了她的眼。”伍太医很是自信挺了挺胸膛。
吕溯游一听,心想也是。以姚妃的性子,再后宫中又主事多年,虽没有皇后的名分在,却实是后宫之主。
伍太医身为令正济方海之下,公认的医道修行最高之人,要不是周皇心疼九皇子从小体弱,事先早已将他配给了九皇子,姚妃可能早就讨要过去了。
如今这样的情况,姚妃又岂会让其他人过去为四皇子诊治、调养身体。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伍太医才有机会动手脚,吕溯游也才有机会从伍太医这里得到些信息。
姚妃终归还只是个普通女人,她没有在先皇后故去后,登上后宫之主的位子,怕是也和她对先皇后的几个孩子,还有那位自小体弱多病又没了母亲的九皇子,相待刻薄有些关系。
她的眼里只有四皇子,甚至连自己的另一个孩子,都向来不大关心。
如此一个私心过重的女人,又怎会博得朝中重臣的好感,即便是她出身的母族势力庞大,周皇又对她宠爱有加。但要立皇后,那可不是周皇可以自己一人决断的,这是要经过中书省商讨的国家大事。
况且,又有先皇后珠玉在前,姚妃在众臣心中的观感,确实较之先皇后差了许多。
如今太医院中,令正本就很少出手,又似乎因为一些旧事,令正济方海对姚妃从来都是冷眼相待。
于是,作为令正之下,太医院公认的医道修为最高者——伍太医,便成了姚妃姚妃心中,垂涎已久的香饽饽。若不是周皇的命令还在,伍太医估计早就被这位后宫中,无论什么,都要最好的姚妃抢去了。
这也是天道使然,姚妃的一丝执念,却在这一刻,有可能会变成她最疼爱的四皇子,登上那个位子,最大的绊脚石。
吕溯游想了良多,觉得自己的运道实在不错。在这个关口,竟然能碰到伍太医这样的良人。
“那么接下来,伍太医就和我说说,四皇子身上的伤口,究竟有什么异样之处吧?”吕溯游眼中含笑,看着伍太医,脸上满是亲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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