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吴子兮的眼中,究竟如何看待自家这位名义上的师叔。可能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吕溯游当然无从得知。
少女的心思从来都是很难懂的,就算是和她一起在药谷生活多年的吕溯游,也从来都不敢轻易说自己很了解她。
况且她从来都是古灵精怪,虽然还算听话,但总归来说,也是个不省心的主儿。
当时,她追着吕溯游下山,小小年纪,就已经深谙行走江湖的谨慎之道。就连当时暗中护送的杜叔,都差点瞧走了眼。被她一番操作搞得晕头转向。
她这些时日里,依然好似没心没肺的和吕溯游斗嘴打闹,但小丫头心里真实的想法,和对吕溯游这次受伤如此之重的真实心态,外人无从得知。
薛灵均曾在吕溯游离开国师府时,曾提点他:吴子兮已经背着和药谷通了信,做的极其隐晦,就连她这个向来亲近的薛姨姨都差点被瞒了过去,最后还一再嘱咐他,吴子兮有些不大对劲,让他一定要你小心看护,丫头有时太过无法无天,真做出什么惊世骇俗之事,也不是不可能。
吕溯游本没有瞧出有什么不大对劲,但没有瞧出,这才是最大的不对劲。
以他在吴子兮眼中的重要程度,她这些日子以来,除了在他刚醒时的痛哭外,之后的一切都如往常一样。
吕溯游听完薛灵均的提醒,再回想这几日吴子兮竟毫无反常,这让他心中警钟长鸣。
但他知道,问是问不出来的,吴子兮年龄虽小,向来也还算听话,但却是个极有主见的。
这些反常之举,他只能当做不知道,也只能如往常般和她玩闹,以期能发现,小丫头究竟有什么打算。
他在离开国师府之前,已经向药谷去了一封信函,告诉了老师的事情经过,也说了自己真实的身体境况,他不知道老师有没有其它办法,但他在去的信件里已经说明了,此事时他会自己来处理,希望老师暂时不要大动干戈的干预。
当然,这些是他深思熟虑过后决定的,他要查出伤他之人的真实身份,那个人不光是伤了他,还伤了兮兮,甚至出动了超凡高手。
这件事本不是针对他,但是镇妖司此次因为此事,颜面大失。这件事就得以镇妖司的身份和势力来处置,毕竟他现在是镇妖司的一员,甚至在临安城无人不知他吕溯游是镇妖司的人。
皇甫极也说过,此事要等着吕溯游亲自提审犯人,查出幕后之人,并公之于众的告知,此事镇妖司将不惜任何代价,这次之事的背后势力,将会成为整个大周镇妖司势力的公敌。
可吕溯游不知的是,这次事件让他主持,正是那晚在他昏迷后商量出的结果。这次,不仅要打击对方,更重要的是,要隐瞒有心之人的窥视。
当然,这些谋划,吕溯游是不知晓的。
……
家离的越来越近。
吕溯游这次为他的轻率,付出了惨重的教训。
他其实有些怕,以现在的样子回家,他也怕,以现在的样子面对家里的其她人。
他倒不是担心家里人会因此,以后看轻他,他知道这根本不可能,他怕的是她们也如吴子兮一般正常。
正常的背后便是不正常,他怕的恰恰便是这种正常。
好在,发生了意外的事情,说是意外,其实也在吕溯游的意料之中。
只是他没想到对方来的会如此之快。
……
在距离家里还有一条街时,他被一伙人拦住了去路。
随着被阻拦,身后跟踪他们的那些人,也都现身从后面堵住了他们的回路。
吕溯游嘴角轻轻一勾,竟觉得他们来的正是时候,他还真怕在他回家之后,这些人直接打到家里去。
届时,如果稍有些激动,毁坏了宅子里的一花一草,那他到时候可不得心疼死。
随着这些人的出现,谢黑枪和妖兽山猫一前一后,分别朝向两个方向围过来的人。
谢黑枪单手举枪遥指对方人马,大有一言不合便开打的之势。
后面的山猫弓起身子,亮出利爪尖牙,低声嘶吼。亦有准备随时冲上去撕咬之势。
到是站在吕溯游身边的吴子兮,她此时依然低着头盯着吕溯游的双足,看不出有什么异常,甚至像是对围过来的这群人视而不见。
吕溯游笑了笑,对身前身后戒备的一人一妖说道:“谢大哥,猫叔,无妨。这是在临安帝都。不用如此。既然有人找上咱们,那咱们总得和人家聊聊不是。”
谢黑枪、山猫都往后退了几步,站到吕溯游身边,但戒备之心依然并未完全放下。
吕溯游叹了口气,只能先由着他们去了,转而朝着前方喊道:“怎么?正主还不现身?”
话音刚落,前方的一群人便分作两队,如列阵一般站到了街道的两边。身后之前跟踪的那伙人也都快速绕过吕溯游,和这两列人马站在了一起。
这时,从人群后方出现一道身影,他此时骑在高马之上,一身绣织襕衫极为华贵。年纪看着倒是不大,但是长相绝算不上好看。
在吕溯游接触过的皇家子弟之中,不说妖孽般存在的九皇子李峰,就连相对差人一筹的六皇子李环,那都强过眼前这人不少。
吕溯游一直是个颜控,无论男女,只要长得好看点,他都忍不住的心生好感。
但眼前这人,长的普通不说,此时拉着长脸,满是愤怒的看着他,这在吕溯游眼中看来,就更显狰狞了。
街上行人本来不少,眼见似乎要起冲突,路人纷纷都开始向一边躲,但吃瓜群众凑热闹的本性使得他们并没有逃离这是非之地,而是远远地瞧起了热闹。
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凑在了一起,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临安城的百姓向来胆子大,天子脚下,一些百姓甚至敢和衙役、皂隶呛几句。更遑论遇到这种热闹。
当然,也有认出吕溯游和骑高马的年轻人身份的。
都在讨论这二位怎么起的龃龉。
年轻人一直端坐马上,俯首看着满面春风的吕溯游。本来拉着的长脸上露出了些疑惑。似是想不通,经历如此阵仗的眼前之人,为何还能笑的出来。
他可是临安城中,谁见了都绕着走的主儿,他虽然向来在这方面反应迟钝,但眼前这位白发年轻人根本没有丝毫怕他,这一点他是看得出来的。
“我是李宝儿。”他觉得可能是对方并不认识自己,所以这才这样看他,于是自报姓名。
“拜见宝郡王。”吕溯游微微一躬身,礼道。
李宝儿没从他的态度中看到任何恭敬,有些恼怒:“你知道我?那你应该知道,我是所谓何事而来的吧?”
吕溯游仰头看着他,说道:“果郡王当真要在这里说?”
“为何不能在这里说?这件事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难道还瞒得住吗?把吉量马乖乖还给我,此事我可以不再追究,否则,休怪我不客气。”吕溯游的眼神让他很不自在,他早已习惯了所有见到他都躲着他。
这或许是因为怕他,又或许是因为烦他。但这样的眼神,想看白痴一样的眼神,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让他很不适应。
吕溯游见他如此,也不再顾忌,反问道:“果郡王就是这么讨要东西的?况且,果郡王有何凭证说是自己的?”
“你放屁,怎么不是我的?那群废物是没看管好东西,也因此付出了代价,但是我的就是我的,你从那群抢掠的人手中又抢走的,难道不是我的东西?”李宝儿大怒。
吕溯游听到这里,脸上的笑意戛然而止,脸色开始慢慢变冷,眼睛里甚至闪过一丝杀意,显然李宝儿那句‘废物’让他听着尤为刺耳。
那群人为了保护李宝儿的所托之物,甚至个个以那样惨烈的方式离开了人世,却如今在李宝儿口中,变成了废物。
“废物?果郡王觉得他们是废物?”吕溯游脸色依然冷,几乎是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的这句话。
吴子兮感觉到吕溯游情绪的变化,她仿佛又看到了那晚吕溯游发了疯般冲进夜色之中。
一直到现在,吴子兮都没敢问过吕溯游那晚为何会那样,她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平日里,从来都笑呵呵的吕溯游情绪那样激动,甚至不顾及自身的安危。
“逍遥哥哥。”吴子兮低声呼道,小脸上满是担心。
谢黑枪也注意到了吕溯游的情绪变化,虽没说话,但手里的枪却握的更紧了,对方队伍里有一名四品,他能感觉到。
吕溯游像是没有听到吴子兮的呼声,继续对着李宝儿说道:“果郡王真的不愧是临安城有名的难缠,不讲理。事情的前因后果还未查清,便对自己的侍卫们扣上了废物的帽子。”
“休要说这些没用的,我知道,现在吉量马就在你手上,我的东西就该还给我,你说这些,难道真想吞了我的东西不成?”李宝儿手持马鞭,遥指吕溯游,质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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